到了府外,各家的马车都走得差不多了。
姜嬴回头看了一眼,姜尚最终还是护着洛氏和姜怡琳出来了。
父女的目光相触,姜尚有些赧然,“嬴嬴,父亲瞧着你被哥哥们护得很好,就……”
“父亲不必解释,生恩和养恩同样难得,以后父亲还想疼妹妹的话,只管去做,我不会有任何意见的。”姜嬴打断了他。
怎么说呢,她不是贪恋这些的人。
何况姜尚这样的表现反而正常,不然一上来就弃了姜怡琳,休了洛氏,那也心肠太硬了吧?
反正姜家上下,就都不是什么心肠硬的。
而且他以为将姜怡琳留在国公府是对她好?下午的归巢宴,只怕才是姜怡琳痛苦的开始!
“嬴嬴,来和祖母一个马车。”老夫人站在车缘上冲孙女招手。
那宠爱的模样,让四周还未离去的人家都艳羡不已。
苏意阑方才也被吓得不轻,出来缓了会儿,倒是已经恢复了,见状和丫鬟小声道,“这真是个厉害的,连圣旨赐婚都能延期,咱们以后小心点。”
丫鬟不住的点头,“小姐说的没错,我之前被她修理孟姑娘的那股子劲儿吓得,现在还腿软呢。”
“从前姜怡琳出现在哪儿不是众星拱月,现在你看她,一声不吭像个阴影里的影子。”苏意阑又注意到一旁紧挨洛氏的姜怡琳。
闻言,丫鬟菘蓝眼底闪过一抹怀疑,压低声音,“那位啊,奴婢瞧着也不是省油的灯。小姐不知道,孟姑娘在发狂前,和她站在一起的人,正是这位假的国公府嫡女。”
电光火石间,苏意阑好像已经明白了什么。
但她没有管闲事,拉着丫鬟迅速钻进马车里,“没把握的话,别出去乱说,不然你的小命很有可能某一天悄无声息就没了。”
菘蓝紧紧闭上嘴巴,决心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
“诸位,今日意外频发,百事不宜,小女和言郡王的婚期既已延后,下午的归巢宴,姜某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决心改到明日巳时,届时,诚邀诸位一起来见证小女归宗认祖之喜!”
姜尚站在马车上,朗声说道。
大伙儿先是一愣,继而满口答应,“好好好,姜国公太客气了,还细心关照我们这番……嗐,不提也罢,明日我岳玄封定然准时参宴!”
“裴某贺礼都备好了,定会现场祝贺姜国公寻回千金。”
“姜国公放心吧,我们都会去的,祝贺姜国公生了一个好女儿!”
但凡在场的,虽说刚刚经历一番虫蚁大战,有点儿精力不济,但都答应得非常爽朗。
毕竟姜尚已是名副其实的率军大将军,又有世袭的国公爵位,而且从皇帝愿意更改圣旨来看,姜家荣宠依旧。
他刚找回来的女儿,又为陈贵妃诊出了龙凤胎,不日就要进宫照看这对皇上无比期待的麟儿。
只要事情顺利,姜家的风光只怕还能再上一层楼。
这个时候,谁不想和姜家交好?别说只是被吓到了,缓一晚上就满血复活的事情,便是摔折了腿,杵着拐杖也必须得去!
姜尚闻言颇为高兴,冲着众人一拱手谢过,这才大刀阔斧的打马前行。
他势要将亲女儿的归宗宴办得风风光光的。
而且不是坐不惯马车,是因为姜怡琳和洛氏在马车里,姜尚不想几次三番的和发妻吵,也不想听养女哭,这才选择了骑马。
后头的车内,姜嬴抱着孩子靠在老夫人肩头,“祖母,真好,我终于暂时不用嫁人了。”
如果言酌一开始预料到这般结果,还会故意张扬她的医术吗?
姜嬴不知道答案,她也懒得去深究。
老夫人摸着她的头,“好,你不想嫁,咱们就不嫁,总归还有一年的时间,而且皇上也没说让你把孩子交出去。”
闻言姜嬴一下子紧张的搂紧孩子,“交出去?这不可能!我自己生的孩子我自己带!”
过两日她就进宫,就算皇帝想临时对孩子做安排,姜嬴也有把握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
皇宫之中。
御林军护着一帝一妃,直接就回了云台殿。
皇帝巴巴的在跟前守了小半个时辰,直到陈贵妃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这才给她掖上被角出去。
言酌和御林军统领云翼在外面。
“走吧,别在这儿吵到爱妃睡觉。”皇帝摆了摆手。
言酌面色如常,他当然知道皇帝对陈贵妃的看重,哦不,应该说对陈贵妃这一胎的看重。
言家男人重子嗣,这几乎已经成了铁律!
因为言家好多男人几乎一生都只有一两个孩子,无论娶多少小妾都无用,所以他一开始对姜嬴的孩子才那么势在必得。
只是不曾想,阴差阳错成了现在这副局面。
“云翼你去吧,调查一下勤王府那些蛇虫鼠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别是有人要刺杀朕,或者对陈贵妃的胎不利。”皇帝吩咐一声,支走多余的人后,叹口气歪在榻上,这日也是累得很了。
言酌上前接过黄公公刚泡的热茶。
“皇上喝茶。”他干巴巴的说着,目光,却是饱含很多层意思的。
皇帝如何看不出来?把茶接了慢吞吞喝了几口,这才勾起唇角似笑非笑,“酌弟啊酌弟,朕看你属意那位姜嬴姑娘,不只因为她为你生下的子嗣吧?”
所有宗室兄弟中,言酌是他最看重且最欣赏的。
能力过人,智计无双,要不是早些年意外伤了手,如今定然能为他办更多事!
他信任言酌,两人之间的关系也远比其他堂兄弟亲厚。
最重要的是,言酌和他说过与姜氏的渊源,他居然是被女人给……哈哈哈哈,这个事儿承包了他多日的笑点。
“皇上笑吧,笑个够,笑完了好好给臣弟解释,为何要那么做!”言酌生闷气的扎着,哪儿也不去,就杵在皇帝跟前。
皇帝见了更加想笑,心想这个冷面阎罗,竟也有被女人拿捏的一天!
“为何?强扭的瓜不甜啊酌弟。”
言酌冷着声儿,“瓜田里多长长,好好养护,自然就甜了。”
皇帝,“……”竟无言以对。
但他已经答应了,自然没有反悔的道理,便尽量安抚道,“你别猴急嘛,朕这么做也是有深意的,便是不想将姜家逼得太紧,而且陈贵妃的胎也是首要,再说平日你大多在宫中,娶回家每日见面的时长,还不如她入宫近水楼台呢。朕之前不是问过你,是要得到她的身,还是身心皆要,你怎么回答的?”
言酌不说话了,耳根泛起一抹潮红。
皇帝过来人似的笑笑,“那不就得了?女人啊,吃软不吃硬,你要跟朕学的还有很多呢!不过朕倒是觉得,姜家亲女和养女,各有风姿,亲女姜嬴当日只是一个村姑就敢给你下药,完事儿了果断把你撇开,朕简直怀疑她是不是就想随便找人生个孩子呢?至于姜怡琳,啧,可怜巴巴的,让人想看她更凄惨是什么样儿,朕要不是顾忌着贵妃心里不痛快,都想纳她进宫了!”
“行了,臣弟家里还有事儿,先走了。”言酌懒得听皇帝的滥情史。
皇帝知他心性,难得的痴情种,倒也没说什么,只提了一嘴,“姜家的认女宴改到明日了,朕会让黄公公去送一份大礼的。”
就算不是为了言酌,为了自己的孩子、皇位,他也必须好好笼络姜家啊。
言酌闻言道谢退出殿内,站在高高的台阶上,长叹了一口气。
到底应该拿她怎么办才好呢……
-
勤王府的虫蚁招待,着实将满京城大小官员、世家贵族打了个措手不及。
即便回到家中,后宅仍有被吓到的哭声。
大老爷们儿安慰妻女幼子,心头窝着一团火,御史文官已经准备好了折子,打算后日上朝狠狠参勤王一本。
勤王对此已经预感到了,但他来不及料理佟氏,只马不停蹄找人将府上清理干净,还要准备明日去归巢宴的礼品。
想到皇帝对姜嬴的看重,那又是自己未来儿媳,勤王吩咐管家,“多准备一些,两府是亲家,不能叫旁人比下去了。”
管家欲言又止。
勤王蹙眉,“怎么?本王说话不顶用?还是没有佟氏你连贺礼都备不好了?”
这些年他忙着外面,内宅交给佟氏打理,原先都好好的,却不曾想竟是表面光鲜!
这次他直接搬到了别院住,势必要将王府彻底清理一遍,查不到蹊跷还好说,查到了,与佟氏的夫妻情分也就到此结束了!
管家声儿颤抖,“是王妃此前已经给姜家送过聘礼,按照规矩给的一百二十担,结果这婚期不是延后了吗,老奴不知道这聘礼要如何处置?”
勤王横眉一瞪,“处置什么?赐婚是延后了不是取消了,早晚用得上。”
“但据老奴所知,郡王原先并不清楚姜姑娘身份的时候,欲将其纳贵妾,所以又自个儿往余晖小筑送了一百二十担的聘礼,如今郡王妃也好,贵妾也好,都是姜姑娘一人,那前前后后加起来便有整整二百四十担了,王爷现在又让备重礼,这这……是不是太打眼了?”
勤王一瞬间倒不是忌讳这个,而是斜睨了管家一眼。
“你跟本王算账,莫不是账上没钱了?”他有种预感,佟氏或许并不只是草菅人命,还动了很多他不知道的手脚。
思及此,勤王根本不相信管家了,另外换人仔仔细细的查账目。
一府用度开销何其冗长,又连续二十多年,这一查,就到了第二天早上才勉强有个结果,“王爷,王妃七七八八的亏空差不多十万两。”
“十万两!”勤王惊呆了,漂亮的胡子气得歪向一边。
负责查账的属下也是惊呆了,十万两雪花银,都够一个镇县的灾民吃一整年了!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勤王除了接受现实没有任何办法。
派人先将管家抓了,其他等所有事情水落石出再一起发落,他咬咬牙,还是道,“不行,那也不能从国公府的贺礼上省,你们该怎么准备还怎么准备,差的本王想办法。”
谁能想堂堂王爷,还得为钱的事儿发愁啊!
……
转眼一夜便过去了。
国公府天未亮,各处的下人主子都差不多醒来了,要为今日盛大的宴会做准备。
连老夫人都醒得很早,却嘱咐银霜别那么早叫醒姜嬴,“嬴嬴夜里有时起来喂奶,睡得本来就不算好,晚一点再喊她了。”
所以等姜嬴差不多七点起,收拾好的时候,居然就已经陆陆续续有客人上门。
她的穿着打扮是老夫人亲自盯着弄的,精致得不得了,粉霞色百蝶穿花杭椆月华裙,海棠红滚赤金线缎面小袄,双面绣小绣鞋,颜色搭配不可谓不高调。
额间、颈间和发髻、手上戴着整套的宝石饰品,出尘白玉,一艳一纯,格外别致。
姜嬴身段没得说,这小半年一直在将养,不打扮已经十分明眸善睐,如今更是堪比月殿嫦娥,姿容秀美,艳冠群芳!
四月的清晨还有一些凉意,银萍就又拿了件香杏提花披风,外浅内深,又是一种艺术的层次感。
【哇~娘亲今天好漂亮!】
【真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美人儿!】
小言挚由衷的赞叹道,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几乎看直了。
旁边几个银并似玉瞧着,掩着嘴就是笑,但其实根本不止小言挚一个人呆住,屋子里就没有一个不被美呆的!
只不过其他人毕竟是成人,反应要比孩子快些。
小言挚也是吃了身体是婴儿的苦了。
【娘亲,亲亲抱抱举高高~】小言挚一秒钟都不愿离开姜嬴。
唐嬷嬷笑了笑,“嫡小姐,今儿就不抱小公子了吧,您得去大门口迎客呢,老奴我瞧了瞧,真正和咱们国公府比得上号的那些都还没来。”
“那是要去迎一迎的,也让咱们嬴嬴好好亮相一把,不只京城贵胄,便是百姓农夫,也该知道国公府嫡小姐换了人。”
连氏作为一品诰命夫人,任何宴,除了宫宴,基本上都是最尊贵那一挂的。
自家办宴,更不用自己辛劳迎客,但今日为了孙女儿,她还是亲自出面了。
姜嬴有些不好意思,老夫人拍拍她的手,“不用怕祖母累着,祖母现在身子骨好多了,站一会儿不成问题。我啊,想看我们嬴嬴大放异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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