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时宁调皮地吐了下舌头。
“对不起呀二爷,清然说你打小就心思重,凡事别人想一步,你得想三五步……我只是想告诉二爷,没有发生的事都是假的,可以预设预判,也可以提前谋划,但不必太过走心耗神。”
“接下来我们要面临的困难还很多,二爷若事事件件都认真,如何耗得起?”
傅问舟一时汗颜,“时宁所言极是,我确实是个容易把自己困在预设中的人……得亏时宁时时点拨,时宁之智慧,深沉广博,透彻清醒,能够洞悉万物本质,实在令人佩服。”
温时宁笑:“哪有二爷说的那么夸张,我不过是自私自利一些,心里只有二爷,所以事事都以二爷为首要去考虑,自然简单。二爷则不同,二爷心里装的是家国天下,又是从血海尸山里走过来的,考虑事情自然厚重。”
她再次弯下腰,贴一贴他的脸。
“二爷守家国,我守二爷,可好?”
世间最动人的情话,莫过于此。
傅问舟伸手轻捂她的脸,泪意翻涌,哑声说好。
另一边,马车上,向来沉稳少言的虞清然,不知在想些什么,不自觉地偷笑了几次。
楚砚忍不住失笑:“看来不止是你把时宁的魂儿勾走了,时宁也把你的魂儿勾走了。你可知,二爷吃味儿了,放言道以后少见面为好。”
虞清然噗嗤一笑:“看出来了。”
楚砚眼尾微掀,“你俩故意的?”
虞清然笑而不语。
楚砚无奈般摇摇头,很是好奇:“你和时宁都聊些什么,令你这般回味?”
虞清然温柔地看着他,“女儿家的心思其实很简单,心爱什么便关心什么,不过是聊了些问舟哥小时候的趣事罢了。”
楚砚眉头警惕地一皱:“所以,时宁也卖了我不少丑事吧?”
虞清然笑意更浓,“也没多少……”
“比如?”
“比如你爱哭,怕虫子……”
“清然。”
楚砚俊脸绯红,抓住她的手,真诚又尴尬地打断她道:“忘了这些事可好?”
二爷说的对,以后还是少见面为好。
虞清然失笑不已,“忘是没法忘的,我藏在心里吧。”
待以后,可以说给孩子们听。
别看你们的父亲这般严肃老成,其实也有纯真可爱的时候……
如此想着,虞清然心生暖意,只觉得眼前的男子,比往日更加生动立体。
不再是那个清高淡然,好似飘在云端上的仙人,高不可攀,捉摸不透,常令她有缥缈不真实感。
哪怕他多次真心剖析告白,她仍觉得难以触摸到他的心。
听时宁说了他那么多小时候的事情后,她仿佛也参与了他过去的人生。
知道他是如何成长起来的,便也理解了他一些未尽的言语和行为。
他们之间隔着那层云雾,好似也散了去。
虞清然倚靠在楚砚肩头,动容道:“阿砚,我好喜欢现在的你。”
楚砚弯了弯唇,侧脸贴着她柔软的发,轻喃回应:“未来的我,也会努力让你喜欢。”
从前,现在,将来,他的人生脉络,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晰。
时宁给了他走到京城来的动力和勇气,清然让他明白了爱的意义,她们都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是他倾尽一生,也要好好守护的人。
只是想到傅问舟的身体,还有那些未能解决的可怕隐患,楚砚不免担心。
虞老进宫定是有事发生,楚砚一早就准备了两辆马车,另一辆先送柳氏回乌月巷,他和虞清然一起回了虞府。
虞老也在等他们,见到楚砚二话不说就拖进书房。
听闻圣上的意思,楚砚眉心紧拧。
“只怕安王不会坐以待毙。”
这正是虞老所担心的。
“问舟情况如何?”
楚砚表情更加凝重:“比起在清溪村差了许多,廖老之前就说过,二爷的身子最忌讳忧思过重,需静养舒心,方才能减缓毒素加深。”
虞老喟叹:“现如今这个情况,叫他如何能不忧思。”
病重的娘,不争气的兄长,前途是可预见的凶险,再身残志坚,也经不起折腾。
想到此,虞老道:“此事暂且先不告诉问舟,待他母亲情况好些了再作商议,圣上那边我想办法稳一稳。另外,傅晏修的事你再侧面调查调查,看他有没有把柄落在安王手里。”
同一时间,傅问舟也找了傅晏修谈话。
茶局就设在临风居,只他们兄弟二人。
傅晏修自知有愧,主动道:“那日是我情急,话说重了些,二弟不要放在心上。”
傅问舟扯扯唇,“侯爷言重。”
傅晏修望着他,无奈般叹了口气:“你我兄弟当真要生疏如此吗?你现在竟是大哥都不愿意叫我一声了?”
傅问舟眸光清冷地看着他,缓缓放下茶盏。
“好,若你真拿我当兄弟,那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傅晏修仿佛料到他要问什么,身体微微一侧,神色不悦道:“是不是那楚砚说了什么?”
傅问舟直视他的眼睛,“你只需老老实实告诉我,有没有在火耗或是别的事情上做手脚?”
“没有!”
傅晏修回答的很干脆,振振有词道:“这件事他们已经查过了,我是去赌过几场输了些银两,但那都是我自己的积蓄……”
“你哪来的积蓄?”傅问舟语气里不无嘲讽。
傅晏修一不懂经商,二不懂置产,就他那点俸禄远不够他自己开销,谈何积蓄?
若不是母亲在背后支撑,恐怕祖上传下来的那点家业也早就挥霍一空。
被戳到痛处,傅晏修眼里戾气一闪而过,冷哼:“是,我就是花了母亲的积蓄,哪又如何?你花得我如何花不得?为了替你治病,侯府积蓄早就被你掏空了!你倒好,娶个女人回来,在母亲那里又哄又骗,好处得了一大堆,扭头就要分家……”
“不愧是二弟你,算盘珠子都崩到我脸上来了!”
“所以我才去赌,我不甘心!凭什么好处都让你占尽,却要我来承受所有的压力?”
只有在赌桌上,他才觉得是在为自己而活,才能有掌控人生的快感。
他的苦谁又能懂?
傅问舟只觉茶水苦涩,一时无言。
当初,他确实是花费了不少银两……那是因为他从未想过能活,以为任由他们为他奔波付出,才不会留下遗憾。
可他不知,亲情和钱财一样,都是能耗尽的。
分家是退无可退,但他留下的字画,远不止那些银两。
更别说,这侯府的一切他只字未提。
谈话之前,他去书房看过了,那些字画早已清空。
但现在算这些账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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