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鼎轿内,云姝看着眼前这具伤痕累累的身子,以及永宁那张疲惫苍白的小脸,心中不由得一阵疼惜。完全可以想象方才究竟发生了何等凶险的事情,好在,她身上大多数的伤痕都是皮外伤,最严重的几处并没有伤到要害,只要止住了血再多加调理,以她如此年纪相信会恢复如初。
外头,马背上的凤祺紧紧的皱着眉头守着,生怕里面会传来什么不好的消息,脑海中永宁那虚弱的笑容不断的浮现,让他满心愧疚。
公主重伤,辰国的队伍气氛陡然一变,每个人都紧绷着神经,秩序井然高度警惕着,为不知什么时候会再出现的偷袭做着完全的准备。
凤汐的目光落在前方那银面男子的背影上久久无法挪开,他究竟是什么人?在这种荒郊野岭也能命人弄来一顶轿子。
回过头去看着那被保护起来的软轿,包扎好伤口的凤宇还未醒来,但起码有这么一顶轿子,对于他的伤势也有利。想到这,凤汐立刻驱马追上前去,与那银面男子并驾齐驱,“公子,真是多谢你了!”
男子转过脸来,薄唇扬起了一丝细微的弧度,充满磁性的声音轻柔,“凤祺的兄弟便是我的兄弟,不必客气。”
凤汐有些惊讶,对方的语气如此诚意,丝毫让人听不出半分的虚伪。不过他的眼中也划过一抹流光,“公子的声音与在下所认识的一人略像,不知是不是缘分。”
凤凌眼中的惊讶只是一闪而逝,他知道自己这个二哥的性子,敏锐的观察力令人佩服。不过他并不打算现在暴露自己的身份,只是微微笑了笑,便转头看向金鼎轿的方向。
凤汐原本打算听听他怎么说,没想到对方如此风轻云淡的态度,倒显得自己多疑了。四弟还有如此靠得住的朋友,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而另一头。
队伍前方的萧亦琛眼中冒着难以掩饰的怒火,用毒?除了莲国,还有谁能将毒用得如此炉火纯青?好一个梅妃,真是让他好好的体验了一把莲国合作的诚意。
“陛下!”
这时,一名侍卫手中揣着一只信鸽出现在萧亦琛的面前,呈上了一张纸条。
俊美的男子微微挑眉,接过那纸条一看,眼中立刻泛着兴奋的光。好吧,他收回方才的想法,这个梅妃做事果然狠辣,永宁公主一离宫,她立刻就动了手,可见之前永吉县主还在宫中的时候,她隐忍得有多么辛苦。
辰皇昏迷不醒,而辰皇后……算是废了吧。怎么,现在后悔了吗?想要让永吉县主想个法子写份药方回去?
他将手中的纸条紧握,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随后清风拂来,吹走了他掌心中的粉末。
“水……水……”
那意识朦胧的小女子口中呢喃着,这声音传到了外面凤祺的耳中,当云姝撩开帷幔,便看见了那一脸紧张的男子手中捧着一碗清水,“公主想要喝水?”
云姝见他这一丝不苟的模样,眼中划过一抹了然,便伸手接过了那碗水。
她不知道凤祺与永宁之间发生了什么,否则他怎么会有如此明显的变化。只是这样的变化对于他们二人来说,绝非好事。凤祺确实是个好人,只是说不定他的心软,反而会害了永宁。
云姝不由得想了许多,还未抵达羿国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情况比她想象中的更加艰难。只怕,等到了羿国的皇宫,才是对永宁最大的考验。
一道视线让云姝敏锐的回过头来,清风拂过,偶尔飘起的帷幔让她看见了远处那一直望着她的男子。
他打算跟着这和亲的队伍一起前往羿国吗?云姝只知道,与凤宇他们相处的时间越久,凤凌就越有可能暴露身份。太多的谜团围绕在他的四周,就在他们混战之时,云姝就已经注意到,凤凌身边带着的五大高手根本不惧怕那些黑衣人的毒,好像他们就是黑衣杀手的天敌一般,一来便势如破竹。
他究竟是什么人,而当时,他说要带自己远走高飞,是真心的,还是一时冲动?云姝回过神来,不由得淡淡一笑,没有想到自己还会有如此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好像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女孩一般。她有多久不曾做过如此天真的梦了?他的身份越是高贵,他的背景越是复杂,就代表着他肩负的责任越多,又怎么可能轻易的和自己浪迹天涯?
那不过是当年,萧亦琛给她编织的一场美梦而已,不论换成是哪个男子,都不可能再帮她完成。
云姝也惊讶于自己的转变,这一世她并没有在复仇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看了越多的人,见了太多的事,她越是发现身为姝皇后的自己当年犯下了太多的过错。是什么将她变成了那样的人?是萧亦琛,是那被蒙蔽的感情。
这一刻,云姝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妩媚之极的脸。说不定,她反而要感谢自己的亲妹妹,若不是云媚,只怕自己的手中还会沾染更多无辜的鲜血。
只是她不能原谅,至亲之人的背叛。
“姝姐姐?”
那小女子渐渐睁开了朦胧的双眼,视线慢慢清晰,便看见那一脸深思的云姝。永宁从未见过这样的姝姐姐,那表情里带着她看不懂的悲伤。是的,悲伤。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只是此时的姝姐姐,让永宁忘记了自己身上的痛苦,不由得为她心疼起来。
“是不是永宁做错了什么事情?姝姐姐不要难过……永宁不疼的。”她想要伸出手去,不想这微微一动,便扯痛了身上的伤口。
难过?!云姝没有想到,自己一直掩藏在心中那细微的感情会被眼前这单纯的小女子看透,或许,感情越是纯粹的人,眼睛越是清明。
云姝不愿意承认,自己心中的难过远远要多于她对云媚的恨。她们是双生姐妹,本应该是世间血脉牵连最为紧密的人,本该心意相通,可是究竟从何时开始,她们居然渐行渐远。云姝知道自己作为一名姐姐,是失败的。她居然让云媚恨自己到如此地步,而且她也知道,萧亦琛不过是一条导火索,云媚与自己绝对不是那时候出现了嫌隙。
“姝姐姐不难过,是姝姐姐没有照顾好你。”云姝伸出手去,轻轻揉了揉永宁的发丝。这一刻,她觉得眼前的这名小女子像极了她的妹妹,又给了她一种亲情一般的亲切感。
“不是的,姝姐姐给了我那把匕首,可是救了永宁一命呢!”永宁立刻抓住了云姝的手掌,放在自己的小脸上轻轻的蹭着,她突然意识到从前的自己太过任性,给身边的人带来了那么多的麻烦,而这一次绝处逢生,让她成长了不少。
“永宁公主醒了?”
凤祺一见云姝出来,立刻迎了上去,那清雅的女子回望了轿子里面,轻轻应了一声,“已经睡着了。”
男子终于轻叹了口气,他的目光落在云姝那已经包扎好的手臂,好像想起了什么,“永吉县主背上的伤……”他那时候分明看见黑衣男子的长剑砍下,那个力道想必非死即伤,可是云姝却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
说起此事,云姝倒是要好好的感谢顾寻芳才是,他给的金蚕丝甲,云姝在离京之前便穿上了,若不是它,只怕自己真的会殒命当场。
“顾大人给了我一件背甲,刀枪不入。”
刀枪不入?!凤祺眼中的惊讶一闪而逝,他丝毫没有怀疑云姝的话,那个金牌工匠还真是有点实力。“永吉县主想必也累了,这里就交给我,县主可以去那边休息一下。”
凤祺似乎有意避开云姝的目光,看向凤凌的方向。他生怕云姝会察觉到什么,对自己心生芥蒂。
那时候……他真的想要将那个伤了云姝的人碎尸万段。
云姝本想说些什么,随后话便收了回去。能够自由的时间不多了,就让他为永宁公主做一些事情吧。
凤凌似乎注意到凤祺的目光,当下张望过来,正好对上云姝的视线。那深邃的眸子泛着幽幽的光芒,两人之间流淌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就好像只要对方安全的在眼前,便足以。
夜色渐沉。
和亲的队伍在羿国边境的一个安全的小村庄里驻留,经历了那场残酷的突袭,每个人都精疲力尽,萧皇选了这么一个地方,让众人得以喘息。
“永吉县主可在?”萧亦琛带了点金疮药出现在辰国的队伍之中,他的出现让众人眼中尽是警惕。
四周陷入一阵沉默,他微微挑眉,随后目光落在那被团团护住的金鼎轿上,眼前被一抹蓝衫遮住,凤祺的语气里尽是冷漠,“不知萧皇陛下有何贵干?”
萧亦琛并不在意凤祺的无礼,而是微微一笑,“永吉县主的手臂伤了,朕这里正好有上等的金疮药……”
“就不劳陛下费心,县主现在哪怕是无药都可以自愈。”
“……”这是什么意思?
凤祺的脸上露出了些许得意,这个萧皇果真是对永吉县主意图不轨,可惜……他的三哥已经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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