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禾给张树和张发留下一百文钱,又嘱咐张树看好厨房里的粮食,这才带着张财,跟着蓝惠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蓝惠家里。
蓝惠先下了车,又扶着苏禾下车。
那门房知道苏禾是张砍的母亲,而张砍又被他打得身受重伤,心里又慌又怕,躲在门后不敢出来。还是蓝惠的一等丫鬟玉竹出来迎接的。
穿过前厅,后院远比苏禾上次来的时候大。
蓝惠将苏禾安置在了玉墨轩。
“张砍在院子东屋养着呢,你别担心。我给你请了郎中,一会儿就到了。”
蓝惠本想带着苏禾直接进屋休息的,可是苏禾放心不下张砍,还是坚持先看看孩子。
蓝惠拗不过她,少不得带她去了。
张砍浑身是伤,穿不住衣服,只赤裸着上半身趴在床上。
他紧闭眼睛,眉头微蹙,显然已经睡着了。
背上的伤口上,还盖着一块宝蓝色的帕子。
“我怕他受凉……”蓝惠低头解释道。
“多谢蓝姑娘。”苏禾说到。
“本就是我们家里那起子奴才不好,这才连累张砍。”
张财看着张砍这样,早就红了眼睛,可苏禾在一旁,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虽然不是自己亲生的,这几天相处下来,苏禾对这个无痛当妈路上白捡的儿子已经有些感情,看见他这样子,也不免有些心疼。
“姑娘,郎中到了。”外面又有二等丫鬟来通传。
蓝惠不敢过多耽搁,连忙带着苏禾会回到卧房,又有丫鬟进来将帘子放下,郎中这才敢进来。
苏禾把手从帘子中伸出去,那郎中稍稍听了听脉,登时骤紧眉头。
“可是有什么不妥?”蓝惠见到郎中这表情,实在有些担心。
没想到,你那郎中竟然背起药箱子,朝蓝惠行了一礼。
“学生才疏学浅,姑娘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完,连诊金都没要,一溜烟的就跑了。
张财扑到苏禾床前,放声大哭:“娘,娘你不能死啊!”
苏禾心里凉了半截,所谓不怕医生笑嘻嘻,就怕医生眉眼低,这大夫连眉眼低都没有,直接跑了,可不是她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了嘛?
可她还得安慰张财:“娘没事儿,你再哭,狼就来把你叼走了!”
张财被吓得抽抽嗒嗒的。
蓝惠也急了,连忙叫来家丁:“去请城北的孙院判。”
孙院判原本是太医院院判,前年才告老还乡。
这位孙院判在位期间,仍然悬壶济世,不管是哪里的穷人求医,他即便不能亲自问诊,也会暗搓搓的施药,所以口碑极好。
告老还乡之后,由圣上亲自赐宅邸,建祠堂,当地百姓甚至自发的为这位孙院判建了一座院判药王庙,庙里每日香火不断,就盼着这位孙院判能长命两千岁。
不多时,孙院判便风风火火地赶来了。
“病患在哪儿?”
“这呢!”苏禾连忙出声。
“哎呀呀,这可怎么好啊?”
苏禾还以为自己果然没救了,却没想到孙院判话锋一转:“药箱子忘带了啊。”
苏禾差点笑出声来,蓝惠也在一旁偷笑。
“快让老夫听听脉。”
苏禾把胳膊伸出去,孙院判一搭脉,果然也像前一位郎中一样,眉眼压得很低。
“院判大人,民妇是不是没救了?”
孙院判没搭理苏禾,反而是沉吟半晌才开口:“来人,写药方。”
早有账房搬了小桌子侯在门外。
“写!天福号酱肘子一个,老麦家肉包子半斤,八宝酱菜一两,白灼菜心一盘。每日三副,用药半个月后复诊。”
“就这?”蓝惠和苏禾都惊了。
孙院判点了点头:“就这。这位娘子脉实在太沉,若不是老夫经验丰富,肯定当是撞鬼了!想必是这位娘子生活艰苦,常年吃不上饭,导致气血两亏,血不归经。平日月信是否不准?是否腹痛难忍?是否经常眼前一黑?”
“院判大人真是神医啊!”苏禾感慨道。
孙院判摆了摆手:“嗨i,没什么大病,就是饿的。”
苏禾有点心虚,她最近又开始减肥了,加上在牢里受了些苦,一整天水米未进。
“那,那她这些伤……”
蓝惠卷起苏禾的袖子,露出她手臂上大大小小淤青。
“都是些皮外伤,养一养就好了。”
蓝惠这才松了口气,吩咐人称了诊金给孙院判,又让人好好把院判送回去。
孙院判一边往外走,一边捋胡子,嘴里还念念叨叨的:“老夫真是好久没见着这种快饿死的人了。”
这话一出来,苏禾倒是有些难过了。
她在外做生意,运气好,家里还算过得去。
可是在这种灾年,靠山村却确确实实有人快要饿死了。
“想什么呢?”蓝惠拍了拍苏禾。
苏禾回过神来:“哦,我在想张砍那孩子……”
“姑娘,孙院判的药方抓回来了。”
玉竹让人摆了饭。
苏禾坐在桌子前,看着这些饭菜,着实有些流口水。
曾几何时,她还是苏家千金,这些油腻腻的东西,放在她面前她都不会多看一眼。
可是现在,她真的饿了。
蓝惠给她夹了一块肘子。
肉一进嘴,苏禾就享受得眯起了眼睛。
炖的软烂得肘子皮几乎入口即化,丰富得油脂包裹着下面得瘦肉,真真是肥而不腻,瘦而不柴。
一顿饭,苏禾和张财吃的沟满壕平。
“你就安心在这儿养着,那个县令我自然会收拾她。”
苏禾点了点头:“我信我信!”
三更天的时候,苏禾与张财才酒足饭饱地躺在柔软的大床上。
“娘,这床可比咱家的炕软多了。”张财摸了摸身下的绸缎床单,又摸了摸段子面的被子,“被子也又香又软的。”
“你喜欢这儿?”
“喜欢,蓝姐姐家跟仙境似的,我喜欢。”
“那我把你放在这儿好不好?让蓝姐姐照顾你?”
张财低了低头:“娘,是不是家里过不下去了,您要把我卖了?我不怪您,您毕竟给我找了个好人家。”
有时候苏禾真想扒开张财的小脑袋,看看里面有什么,可她又劝住自己,虐待孩子是犯法的。
张财吸了吸鼻子:“娘,您有钱了,记得把我赎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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