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玥妩备了三道拌菜,孙婆婆先端了上去。
除了文火慢炖一个多时辰的红焖羊肉,她还准备炒一道地三鲜,酱香排骨跟香煎鲫鱼。
人多,她想着精肉还有些,就再加一道福禄丸子。
孙婆婆端上的撒拌和菜、醋芹、凉拌三丝,俱是开胃小菜。
与张顺一道蹭饭的四人,既是同僚,也是好友,见状也不推诿,各自拿了筷子。
“托福,有幸尝到了李小娘子不外露的手艺。”
御史台少监夹了第一筷子,放到张顺碟子里。
也不待他反应,径自吃了起来。
其他人也纷纷下手。
孙婆婆端着红焖羊肉上来时,顿时将众人视线吸引了过来。
素白的浅口瓷盆里,放着满满的羊肉羊排,夹着几块酱色的萝卜,香味扑鼻。
“劳烦婆婆。”
孙婆婆连说不敢,退回了厨房。
李玥妩这道红焖羊肉,选的多是羊腩和羊腿肉,能防止出大油,肉质也能更松嫩一些。羊腩切大块,凉水冲洗,去血污。
做好红焖羊肉最重要的一步就是炒料。用香叶、花椒、麻椒、孜然、小茴、葱姜蒜等香料。起锅热油,将秘制酱炒香,再倒入香料翻炒。
放入羊肉后,大火煸炒。倒入小半碗清水,再加花雕酒和几勺老酱油去腥。开锅后转入砂锅,文火慢炖一个时辰,加入白萝卜继续炖煮,待汤汁收干,去火,焖一炷香,这才算成了。
孙婆婆上菜的功夫,羊肉颜色渐退,呈现金黄色。
闻着浓郁的香味,就让人口齿生津。
美食当前,也顾不得官位高低,纷纷伸筷去夹。
羊肉打着颤儿,汁水晶莹。
入口软而不渣,羊肉的腥膻味被花雕和香料中和,只剩肉的醇厚感。
张顺闭着眼,仔细回味,舌根都被香味融化了一般。
裴泓之进来时,就见围坐在八仙桌前,衣着官服,平日最是雅正端庄的御史台大人们,不顾形象,大快朵颐。
“您来了。”
孙婆子先注意到他,欠身行了一礼。
裴泓之注意到几人起身时,张顺还不忘将盘中的羊肉塞进嘴中。
“裴侍郎。”
裴泓之一一回礼。
“李小娘子也请了裴大人?”张顺语气不算客气。
李小娘子准备的饭食本就不多,他被迫带了蹭饭的,已是不愿,若再加个裴侍郎,还够分吗?
“并未,只是方才路过,见小馆还未打烊,故而冒昧进来。”裴泓之语气温和,并无不悦。
几人说话间,李玥妩端着香煎鲫鱼出来。
瞧见裴泓之,欠身行了礼。
“裴大人朝堂相护之恩,奴家感激不尽。正巧您也来了,还请一同入座,让奴家聊表心意。”
裴泓之视线在桌上扫了一眼。暖锅还未揭盖,桌上摆着四五个盘子,盛着的凉菜只动了一些。足有面盆大小的瓷盆里还剩下不多的几块羊肉,桌面上倒是零散放着不少的骨头。
“此事因我而起,当不得李娘子这声谢。”
“只恨那家奴,嚣张跋扈,仗势欺人,与裴大人又有何干。”
张顺听着二人你来我往,客气不停,心中实在担忧红焖羊肉凉了,影响滋味。
“二位,官家明断,此事已了,再追究谁之过并无意义。不若我们放过此事?”
“张大人说的是。”
李玥妩与裴泓之已然注意到他们往桌上黏得眼睛,相视一眼就此罢了。
在场诸人,裴泓之官位最高,本该位居主位,众人还要让,他已在空位坐下。
“既已散值,不论官职,随意即可。”
说着,他就执筷,夹起一块羊肉。
这般鲜香,难怪他隔着老远就闻到了味道。
最后一道酱香排骨上桌,李玥妩与孙婆婆也坐了下来。
焖了小半个时辰的暖锅,揭开盖子,热气升腾而起,随之而出的是裹杂着蔬菜清新与肉汤厚重的香味。
张顺已迫不及待伸出筷子。
打从进门,他就惦记上了暖锅。这个时节,就该用这般暖意浓浓的吃食。
暖锅最上层铺着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薄薄一片,铺在盘子里,再夹些下层的豆芽青菜放在上面,无需抹酱汁,这样入口,就是极美味的。
时人多爱羊肉,以豚肉为贱。因着骟割手艺落后,肉味骚腥,故而很难端上贵族餐桌。再者,“贵人不肯吃,穷人不解煮”,简单的蒸煮方式,很难遮掩味道。
不知李娘子如何做的,五花肉软嫩糯香,肥而不腻,瘦而不柴,很是爽口。
张顺一连夹了三回,引得旁人也新奇,学着他的样子也裹了青菜,粉条。
“小娘子这手艺,有‘化腐朽为神奇’之能。往日我最不待见这豚肉,掩鼻而走。小娘子令我对豚肉,刮目相看。”说话的是御史台少监。
五旬有余的钱少监因着皇帝体恤,许多事务都分给了手下人,日子清闲下来,便有了寻饭觅食的爱好。
盛京各处的酒楼小馆,铺子茶摊,无不尝过。
长欢小馆的生煎,让他记挂了好久。
虽未尝过她做旁的吃食,只此一项,就让钱少监对李玥妩的手艺深信不疑。
故而听闻她宴请张顺,厚着老脸就跟上了。
只一盆红焖羊肉就让他深感不虚此行。
李清远散学,趁着擦黑的天,快步往家中行。
夫子今日留他考校一番,又将县试需得注意的地方细细告知,殷殷期盼可见一斑。
到了青杏巷子,远远就能听见小馆里的笑谈声。想到姑姑早上提起的事情,他脚步缓了些。
昨儿个从孙婆婆那处得知,小馆得罪了广平伯府的小厮,幸得御史台大人与裴侍郎朝堂相护才得以保全之事,他心中愤怒又无力。
若是他能再年长一些,能有官位在身,他们又怎敢狗仗人势,欺压妇孺。
李清远握紧拳头,心中的念头更加坚定。
“清远回来了。”
孙婆婆忙起身,去后面端一直在炉子上温着的姜茶,给他驱寒。
“过来见过各位大人。"
李玥妩招手,将他叫到跟前。
李清远执学生礼,向他们请安。
“是李娘子弟弟?瞧着一表人才,风度不凡。”
并非这位大人有意捧着。李清远年仅十岁,却已有李玥妩一般高。外出一日,衣着干净整洁,眼中神采熠熠,不见疲惫。举止不卑不亢,谈吐温和有序,如翩翩贵公子,教养极好。
“是家中侄儿。多谢大人夸奖。”
李玥妩没有推脱。瞧着李清远的眸中满是爱护。于她而言,清远担得起这般称赞。
“怎的这会儿才散学?”
裴泓之瞧着外面擦黑的天色,已然过了酉时。
“先生指点学生课业,故而晚归。”
李清远对裴泓之很有几分好感。或者说,大乾读书人,大多都对六元及第的裴泓之,抱以崇敬之心,更不谈他出身百年书香的裴家。
“你要参加这届县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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