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去休息吧。”
裴泓之了然了霍南誉的心思,挥手叫无为退下。
霍南誉也未再阻拦,他思绪正乱成一团呢。
裴泓之再同他道:“你既饮了酒,就早些回府去休息。”
“算了。”霍南誉也不想了,“懒得折腾,就在你府里睡下吧。”
他脚步摇晃着出了门,却又回头看了眼裴泓之,到底还是直白问了。
“你当真是去了衙门?”
裴泓之颔首。
霍南誉拍了下自己的脑门,连道三声糊涂。
裴泓之神情不似说谎,他也不屑在这等事情上说谎。以霍南誉对他的了解,他若真对哪家娘子起了心思,也必然是恪守规矩,三书六礼,红妆十里将人迎进门来。
他既说没有,那就真是自己想岔了。
裴泓之瞧着霍南誉满身失望的离开,莞尔一笑。
方才,他也不是说谎。衙门的确是去了。
自小馆出来,无为赶着马车就往府上来。他回过神,才记起先前寻的由头,又叫无为折返回去,去衙门拿了早就批阅过的文书,这才把话圆回来。
霍南誉若是多问两句,裴泓之也不会瞒他。
“娘子,雨这般大,清远今日许是要在裴郎君府上歇下了。”
眼瞧着六月晒出头,七月也要一滴雨水见不着了,下旬终于是等来了一场雨。
京郊被晒干的河渠,一夜就涨满了。
农户趁着雨势小了些,一早就送来新鲜蔬菜。翠生生的,瞧着就比先前蔫头耷脑的叫人欢喜。
只是这雨一下就是五日,却又叫人忧心了。
李清远果如众人猜测般,顺利通过了院试,后又在招覆中因一首《谢曹学政望江畔宴请》诗,得了曹学政的青睐。入府学的通知随着院试上榜的消息一同送来了小馆。
入学考核在八月,王夫子那边自认也无甚能再教导李清远,叫他往后不必再来。李清远自是闲不下来,因他师父定下的功课,想拿个甲等实在不易。
“娘子,裴郎君怎得叫清远做这些事。”
孙嬷嬷瞧着蹲在院子里清洗豆角的清远,眼里带着些不赞同。
清远那双握笔杆子的手,在水里泡得都发白了。
素来疼爱李清远的李玥妩却连眼神都没往他身上落。
“你我做得,他自是做得。”
在教育李清远的事情上,李玥妩的想法和裴泓之不谋而合。
她本想着待院试后,就教清远练些拳脚功夫,裴泓之却先一步提了这事。
李玥妩见识过裴泓之身边长随的本事,教李清远一些强身健体的拳脚绰绰有余。
连着下了五日的雨,李清远的课业也积了许多。今日瞧着阴沉的天漏了些光亮,他当即就去了裴府。
裴府的下人们早得了吩咐,李清远是主君的弟子,怠慢不得。门房瞧见他从牛车下来,当即就迎了上来。
“小郎君来了。只是主君昨夜宿在衙门,许是散值了才会回来。”
“无妨。”李清远抱着厚厚一叠纸张被两人带着往里头走,“我先去寻武师父练习。”
过了午时,雨又下了起来,且愈发大了。
因着天气,小馆的生意都有些冷清。
孙婆婆瞧着漏刻,酉时末了,清远今日是不回来了。
李清远宿在裴府不是头一回,那头还有单独给他收拾的院子,起居都有下人奴仆照顾,孙婆婆并不担忧他。
她转头往后院看了眼。
自巧娘自戕后,娘子再没了动静,每日专心经营小馆、教导清远。日子这般祥和,却叫孙婆婆心中忧愁愈重。
清远在,总是多份牵绊,娘子行事也得顾忌着。
孙婆婆的担忧没有错,李玥妩的确有个打算。
泛着寒光的剔骨刀在她掌中翻飞。光洁的刀身,映出一双比刀刃还冷的眸子。
前些日子,郑柏和唐司文来过。
自从武德司被裁撤后,许多武德卫都被改编进了旁的衙门,便是侥幸留在武德司的人,境遇也一落千丈。
唐司文因着伯公府和王家女婿的身份,侥幸被留在了武德司。郑柏又与旁的武德卫被改编入步军司和禁军不同,竟直接入了顾昌明的手下。
风波平息后,兄弟二人终于有了时间喝一杯。
酒酣之后,满腔愤懑便也忍不住一吐为快。
“顾大人昨日才带着手下的人从凉山回来,进城后就直接入了宫,并未指示我的差使……”
李玥妩蹲在灶房里摘菜,一边面无表情的听着。
她猜测没错,顾昌明果然是随废太子去了凉山。
蹲守一个月没等到人,他才不得不回来。
凉山肯定还留有人手,但不会太多。
李玥妩想要去一趟。
如今的静王是她唯一有机会能接触到跟李家村灭门案有关的人。
大雨虽致使出行不便,但也给了她好的掩饰。
入夜出发,丑时就能到达凉山。便是在凉山再耽搁些时辰,也能赶在巳时之前回来。
因着下雨,小馆并无多少食客,孙婆婆一人足以应付。清远今夜宿在裴府,明日又是休沐,裴泓之应当会教导他一日,归家时她也回来了,免得多份担忧。
李玥妩再三推演,确保没有疏漏后,收好东西,起身出门。
孙婆婆见状,叹了口气。
“阴雨连绵数日,娘子感了风寒,我去抓两副药来煎。”
李玥妩目露感激,在孙婆婆出门后,也从院墙翻了出去。
阴雨不停,酉时才过,天已经全黑了。
李玥妩整个人的身形都隐在了黑暗中。
城门的守卫不时就往漏刻上瞄一眼,只待戊时三刻一到,就立即关门。
“这鬼天气,哪里还有人出去。不如早些关了……”
他打了个哈欠,忽觉眼前一花。忙抹了把眼睛,往外头一看。雨幕挡的严实,啥都瞧不见。
昨日就不该同他们去喝酒,险些误了换岗的时辰,还整日都精神不济。
今夜定要早早去睡。
他这般想着,又打了个哈欠。
终于到了时辰,他忙叫醒同样昏昏欲睡的众人,合力推上了城门。
“可算是换岗了。今日我带兄弟们去个好地方?”
同伴挤眉弄眼,他当即就明白了。略作犹豫,还是抵不住心动,跟着去了。
距盛京半百里外的凉山行宫,静王所在的院子灯火明亮。
他独自坐在书房,翻看早就烂熟于心的《盐铁论》。
“王爷,要子时了,您早些睡吧。”中官小声提醒。
静王放下书卷,语气温和应了声,全不似被废太子之位时的疯癫。
“你……”
他话未出口,先听到一声闷哼,随即脖颈就是一凉,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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