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辰,厨房也没什么新鲜的食材了。
李玥妩用几块排骨做了豚骨面,倒入陶瓮中又重新端了回去。
“你陪我用一点?”
见李玥妩点头,无为忙去厨房又拿了碗筷。
伤口发痛,裴泓之并无太多食欲,看着李玥妩动筷,他才挑起面条,又吃了些。
“睡吧。”
李玥妩何尝看不出他的隐忍。
她没有走,坐在无为搬来的椅子上,双手环抱,闭上了眼。
夜里醒了几回,见裴泓之都没有发热的症状,她心里松了口气。
四更天的时候,大夫也过来看过一次,留下一罐药粉,嘱咐每日换一回。
“半月内,切忌再动大力。若再扯开伤口,怕是不能这样轻易就好了。”
见李玥妩应下,大夫笑笑。
“你这小娘子,瞧着冷冷清清,对他倒是上心。老夫识人无数,他是个可堪托付之人,不会叫你真心白费。”
李玥妩没有应他,赶在天明前又合眼小憩了一会儿。
待裴泓之醒来,众人用过早膳后,他在无为搀扶下上了马车。
队伍出了城南,环境也逐渐变得清幽。
“鹿鸣山快到了。”赶车的无为提醒。
裴泓之和李玥妩对视。
寻找的真相即将掀开,他们心中却并无太大波动。
或许是心中早有了答案。
这一程,不过为寻个始末。
逢着单日,山脚下的集市也没太多人来往。
平阳王府的人按着李玥妩的吩咐,寻了副滑竿。
无为迟疑。
按着书院的规矩,上山的三百级台阶要亲自走过,以此来感念先辈凿山开路的恩德。
可主子的身体也的确不能劳累。
裴泓之并非死守规矩的人,他冲抬竿的两人道了声谢,安稳坐好。
石板路光滑,两位好手走得踏实缓慢。
裴泓之说起了鹿鸣书院的由来,也连带着讲了上山的规矩,而后道:“书院的教习是我二伯,他最是守规矩的人,若是说出什么不客气的话,你也不必忍让,只管顶回去。”
一旁听着的无为,默默垂头。李娘子可千万别被主子教坏了。
李玥妩没有应,她大约是要比裴泓之懂得尊老些。
中途换了人,三百台阶,走了小半个时辰。
到了山腰书院处,无为快走几步,先给守山人报了名。
恰逢大课间隙,书院各处都有活动的学子,瞧见一队生人出现,其中还有人坐着辇,立时都围了过来。
“五郎君?”
裴泓之上前,跟叫出他身份的夫子见了礼。
“曾夫子,打扰了。”
曾夫子还未开口,身后就有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裴大人,好大的官威!”望山先生甩着大袖,阔步而来。
瞥了眼搁在一旁的滑竿,视线转回裴泓之身上,“官做大了,连书院的规矩都不看在眼里了?”
裴泓之也向他见了礼。
望山先生冷哼一声,“我一介平民,可担不起裴大人的一声二伯。”
裴泓之从善如流,改了称呼,“望山先生,打扰了。”
“你!”望山先生气得身子都晃了下。
无为怕教习被气出好歹来,但又实在畏惧他的威严,嗫嚅半晌,楞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望山。”一道更温和的声音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靠近。
李玥妩抬眼去看,在众多夫子、学生的簇拥下,一个满头白发,面容慈和,身着棉麻素衣的老人走了出来。
他大约就是鹿鸣书院的山长,琼山先生了。
果然,周围叠声问好,皆口称山长。
“泓之回来了。”
听他这样说,众学子的眼神顿时变得热切。
“山长。”
琼山先生应了声,目光落在李玥妩身上,花白的眉头挑了下,笑得越发温和。
“别在外头站着了,里面请。”
说完,他眼神示意了望山先生,先转身折返。
“姑姑!”
李清远得了消息,一路奔驰而来。
望山先生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不可大声喧哗,不可疾行。”
李清远忙收了步子,规规矩矩问了好,又小快步奔向李玥妩。
“姑姑。”他以为再见是很久之后了。
李玥妩柔和了眉眼,上下将他打量一番。三月不见,李清远又长开了些,倒是越发与哥哥相像,只是更添了份沉稳和书卷气。
她抬手,擦去少年鼻尖的汗珠。
李清远没有贴李玥妩太久,又向一旁的裴泓之问了好。
“先生。”
裴泓之笑着应下,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毫不吝啬夸奖的话,“壮实了些,瞧着也沉稳了。三哥来信,说你踏实认真,两回旬考都得了甲等。不错,没有堕为师的名声。”
李清远仰着脸看他,小脸微红。
“弟子会继续努力。”
裴泓之正色道:“保持便可,倒也无需太过刻苦,总要给其他人留些余地。”
“你口气倒是不小。”说话的青年留着短须,与裴泓之相差不大的年纪,二人面上也有三分相似。
他抬手,想像从前一般和裴泓之打闹。砸去的拳头,却被一把扇子抵住,不能寸进。
扇子是裴微容的玉骨扇,但执扇人却是一个女子。
“这位……”
李玥妩收了扇子,将其还给一旁的裴微容,冲他屈膝见了一礼,却不多话。
无为忙道:“四郎君见谅,主子右肩有伤,才缝过针。”
听闻裴泓之受伤,在场诸人面色皆是一变。
裴泓之拍了拍李清远紧张拽住自己衣角的手,安抚一笑,“没有大碍,我们进去慢慢说。”
他说不是大碍,可没人真信。
若真只是小伤,何须人抬着上山。
“走吧。”裴泓之对李玥妩说了声,牵着李清远,进了书院。
鹿鸣书院布景雅致。
引了山上的暗河之水,绕堂而过,将堂与舍分隔。
裴泓之一路介绍了许多,走过长廊,指了一处横木给李玥妩介绍:“三哥幼时顽劣,被二叔打了,就藏在这里。上头还有他刻的千字文。”
李清远偷偷瞥了眼跟在身后的裴微容。
裴微容羞恼,指责道:“你走路便走路,何必道人长短。”
李玥妩听他们兄弟拌嘴,唇边也不自觉带了些笑。
自上了山,裴泓之瞧着不显,但姿态是放松自在的。
从裴微容反驳的只言片语中,李玥妩勾勒出了一个神采飞扬,肆意快活的少年。溜猫逗狗,上蹿下跳。惹了事情会和兄长们相互推诿,总是靠着一张脸装无辜,试图蒙混过关。
可这样的少年,不适合官场。
所以,他成了现在的裴侍郎,是学子信仰的裴公,是百姓爱戴的裴青天,但唯独不再是鹿鸣书院的裴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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