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怎会是你?”
正德帝与永宁侯先后出声。
而后是赵邦宁等人带着疑惑的声音传出,“李小娘子?”
李小婵一身窄袖黑袍被鲜血浸染,面颊上的星星点点血迹,叫她本只是清秀的容貌多了些妖异之感。
她一手中的长刀还滴着血,一手拖着失神的姜明慧。
杀入皇城的路上,她顺便闯进宸王府,将姜明慧扯了过来。
时隔五载,姜明慧还是认出了她。
隔着护在身前的王府侍卫们,姜明慧惊讶不已的唤出了她的名字。
“李小婵?”你不该死了吗?
李小婵没有多言。她踹开提刀砍来的侍卫,手中长刀起落,就已至姜明慧面前。
“你!你想做什么?你,你别过来…啊…”
刀尖挑破她颈侧的皮。
李小婵被未收刀,“再敢叫唤一声,我就抹了你的脖子。不信可以试试。”
姜明慧当即就收了声。
眼前的李小婵和五年前李家村的李小婵相去甚远,叫人莫名生出畏惧。
姜明慧被她抓着手腕,一路跟着从王府杀入皇宫。
鲜血溅满华贵的衣裙,姜明慧也从开始看着残肢断臂从面前掠过时的惊恐哭喊,到后来的麻木呆滞。
穿过府兵分出的道,走到了高台下,李小婵松手,将姜明慧丢了出去。
姜明慧形容狼狈,口中喃喃,宛若痴傻。
在李小婵身后,跟着的是魏钤辖和无厌。
而拿着正德帝半边兵符去调兵的小将,被五花大绑的押了进来。
静王造反的那晚,她趁乱混出城,前往京西南路调兵。魏钤辖得了霍南誉的传讯,早就严阵以待。
知府在宸王的无意帮助下,也换成了霍南誉的人。三万府兵得令而动,在半途遇到了来调兵的小将,借着他手中的兵符,他们一路畅通。
李小婵微微抬头,看着被宸王挟持的正德帝,启唇。
“怎么,你命顾昌明追查我五载,竟不识得我?”
正德帝猛地起身,脖颈擦过宸王手中的匕首,留下一道血痕,“你是李家村余孽。”
“你怎么敢!”
李小婵恢复李家村身份回到盛京时,他就已从顾昌明手下处得了消息。
可他不敢再冒险去取其性命。
裴泓之已然知晓真相,倘若再动手,难保不会将其激怒,抖出原委。
还有赵邦宁等一干重臣也与她相熟。
她若出事,必然再度将李家村之事翻出。
即便李小婵武功高强,带给正德帝的威胁也远不如裴泓之。所以他选择先解决裴泓之,再收拾李小婵。
可裴泓之实在狡猾,他竟抓不住一点错漏。如此,也失了除掉李小婵的良机。
正德帝以为,她既侥幸存活,就该夹紧尾巴度日,不敢引起多余的一点注意。
可她竟出现在了京西南路的府兵中,将士们还隐约有以她为首的意思。
“我为何不敢。”李小婵道,“我留着这条命,不就是为了向你讨个公道。”
“正德帝,大乾的英明君主,你可愿当着你的臣子,当着你的将士说出五年前李家村被灭族的真相吗?”
正德帝神情慌乱,尽管极力压抑,还是叫身侧的宸王看得分明。
李家村灭门,不是因为何承志纳妾不成恼羞成怒所至吗?父皇为何是这般情态?
“他既不敢,那便由我来说吧。”
良平和流萤自后殿走出。
他无视宸王疑惑询问的眼神,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我乃鹿鸣二绝之一的良平。”
听闻鹿鸣二绝的名号,吴敬石等一众老臣也是面色微变。
这番,竟连鹿鸣山也牵扯到了其中?
良平道:“五年前,我师兄以寿命为代价,探得一缕天机。”
“你,住口!”正德帝指着良平的手在发抖,声音也因紧张也带着嘶哑,“朕叫你住口。”
流萤走上高台,“为何不叫他说?因为你也清楚,做下这等禽兽之事,会被百官背弃,会被万民叱骂。”
宸王看着他,“流萤,你们到底要做什么?”他再蠢,也该看得出了。良平和流萤与父皇口中的李家村余孽竟勾结在一起了。
流萤摇头。
“我本名李翠荷,李家村的李。”
“什么?”
比宸王反应更大的是跌坐在地的姜明慧。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流萤。
李翠荷?
不可能!
李翠荷早就死了,流萤怎么可能是……
高台上的流萤却没有看她。
“知道李家村为何会被灭族吗?”
在正德帝的怒视之下,良平清晰的说出了那个预言。
“异星凸现,一命双魂,直逼天府。”
“七杀将出,紫微星晦。”
良平道:“你们的君主,私自截下师兄给我的信件,得知了这份预言。为寻找异星应身者,他允了宸王南下赈灾,并命顾昌明暗中跟踪。”
“后因太子掺和,顾昌明丢失了宸王踪迹。姜明慧救下宸王,为回京寻亲,帮他了信号给手下。顾昌明跟着宸王的人,寻到了李家村。却因晚了一步,不知姜明慧才是应身者,且已暗中跟着宸王离开了。”
“他一句轻飘飘的‘宁可错杀,不得放过’,李家村全村三百二十二口人,仅李小婵等四人侥幸逃生。”良平忽得顿住,看向瘫软在地的姜明慧,道,“不对,是五人。”
宸王目光震惊的看向姜明慧。
这个女人,她竟是一切祸端的源头?
下一瞬,良平印证了他的话。
“宸王妃姜明慧。幼时被拐,后因是女孩而被丢弃,被李家村李大河夫妇收养。于正德十年九月,被宸王寻回,带入皇城,与永宁侯相认。”
正德帝只觉耳边轰鸣,眼前是一片漆黑,脑中如被重锤,一阵眩晕,身体不能自已的跌坐了回去。
原来,他苦心寻找的异星,就是姜明慧。
原来,他费尽心机要躲开天命,最终也难逃天命。
李小婵举刀指着高台上的正德帝。
“纵容二子相争,为祸朝纲,你认是不认?”
“为满足一己私欲,掏空国库,你认是不认?”
“以报恩为名,放任两浙贪腐,中饱私囊,你认是不认?”
“为遮掩屠村真相,你借刀对裴泓之暗下杀手,你认是不认?”
“不仁不慈,不明不德,如你这般,可堪为君,可配为帝?”
大殿内,唯有李小婵字字泣血的质问声在回荡。
百官乃至前来救驾的将士们,都被眼前急转直下的情形震惊到失语。
正德帝精气皆散,形若枯槁。
李小婵所言桩桩件件,他皆心知肚明。可他却还是都做了。
为了身下的龙椅。
为了脚下的江山。
享受过万万人之上的独一份尊荣,他如何能甘心让于旁人。
“你既认罪,那便签了这份《罪己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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