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洛杉想起来李朝有一百零八坊,像一个个小格子,坊内可逛夜市,出入风流场所。
而各个相邻坊间道路夜间封禁,不许人走动,有武侯来回巡查,被抓到了也是麻烦。
这个狗洞竟然是通往坊外的。
她转身就想钻回狗洞,怎奈被杜恭孝一把揪住脖领。
“来不及了,跟我走!”
他转而握住她腕子,二人在空荡大街上狂奔起来。
秦洛杉衣袍猎猎,神色惊忙,出汗累得脸上的花钿都花了。
朱雀大街两侧是依依垂柳,可在夜晚风吹柳动,满是鬼怪小说里的那种阴森恐怖。
偏身后的武侯喊打喊杀,活像阎王催命。
秦洛杉偏头看着杜恭孝,他跑起来的姿态也极有风度,气质卓然。
她很快冒了一身毛汗,不由得反握住杜恭孝掌心,将身子略略倾斜过去些许。
好歹减轻了些许负担。
杜恭孝察觉掌心像钻进来一尾鱼般,湿漉漉又柔软非常,
她弯了弯唇,觉得她像受惊的小兔子。
“别怕。”他轻声。
杜恭孝领着秦洛杉左拐右拐,穿过处小门后,总算又进了坊内,门“砰”地关上。
武侯不情不愿踏马走了,高喊着下次见到一定抓到他们二人。
秦洛杉没管,只被眼前另一幅光景吸引住——秦楼楚馆红烛高照,为了招揽顾客,胡人美女于露台上与来往游客调笑。
沿街小贩此起彼伏喊着:“烧饼胡饼辣面片,炙羊肉刚出锅嘞!”
杜恭孝看她:“这是平康坊,是京都夜间最繁盛之所,你若想逛,待我们小聚完我带你走走。”
秦洛杉将手从他掌中挣出:“也罢,我也想认识下那御史。”
既然他执意,那秦洛杉不再推脱。
说不定自己以后也用用得上那人的地方。
杜恭孝看着空荡荡的掌心,不适应地抿了下唇。
“走啊?”秦洛杉看他奇道。
只一瞬,杜恭孝便恢复如初。
“走。”他笑道。
秦洛杉提着裙角跟在杜恭孝身后上楼时,冯神武在上面眼睛都看直了,他伸手推醒赵勇:“十三,别喝了。”
“恭孝回来了?”他直起身子。
冯神武啧啧:“可不是回来了,方才喝得好好的,想见了鬼那般非要下去,原来是带了个姘头回来。”
“姘头?恭孝不是这样的人。”赵勇睁大双眼一看,那女子虽柔美,总有股病恹恹神态,唇瓣发白,走两步都要喘一喘。
而她身上穿着的翠墨小花细锦绫,是苏州特供京城,陛下只赏了刚刚还朝的秦忠三件料子一件成衣,以彰显自己的宽容,她今日就穿到了身上……
“这是秦家三小姐,秦洛杉。”赵勇下了定论。
冯神武酒还是没醒,乱七八糟说着些什么。
赵勇急得想给他两巴掌,冯神武是皇子,却半点皇子样子也没有,真是急死人了。
于是杜恭孝上楼时,就看到赵勇端着硕大一碗醒酒酸梅汤哄骗冯神武喝下。
冯神武面露嫌弃,几乎将身子灵活躲闪成了蛇。
“见笑了小姐,这位是七皇子,鄙人赵勇,六品侍御史。”
赵勇可不敢小瞧这三小姐,顺手扔下碗,打了七八分的精神拱手道。
秦洛杉回礼,身子盈盈:“参见七皇子,万福金安,参见赵御史,多谢您在朝堂为阿爷说话,洛杉感激不尽。”
赵勇摆手:“杜兄所托,我自不能辜负。”
冯神武酒醒朦胧中,看到一极貌美的女子看着自己,温声细语说着什么。
那细密眼睫含着汪秋水,仿佛要眨到自己心里。
他眼亮了,“蹭”一下立起来。
就在这时,他看到杜恭孝伸手,不着声色将秦洛杉拉到自己身边,手搭在她半边腰身上,冲着二人:“都坐吧,我再叫点酒菜。”
“秦小姐大病初愈,我带她来与各位同饮,透透气。”杜恭孝笑得像个狐狸,偏怀里的美人还好奇瞧着他。
显然是没明白杜恭孝的心意。
“神武,她曾在乡下不识礼仪,你莫要见怪。”杜恭孝话里有话提点道。
那瞬间,冯神武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他不由得悲从中来,跌坐回椅子上。
店小二动作很快,水晶龙凤糕芝麻酥水盆羊肉鱼脍等等,摆了满满一桌子。
秦洛杉来之后就在喝苦药,秦家正处没落,自然也无珍馐入口。
不觉多吃了几些,发觉饭桌上的人三人都在看自己,竟无一人动筷。
秦洛杉小脸一红,放筷:“我失态了,请诸位见谅。”
“无碍。”冯神武连忙摆手,“我们都吃过了。”
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杜恭孝察觉兄弟冯神武的异常热情,又想到他素日招蜂引蝶的个性。
略一思衬,抖袖拿勺子舀了勺铁皮石斛炖汤,端到秦洛杉手边,平声:“吃点这个。”
“我特意为你点的羹汤,你身子弱,多补一补。”
“多谢。”秦洛杉对其浅浅一笑,是感激他的解围,落在旁人眼中却是不一般意味。
赵勇起哄:“铁皮石斛一两千金,杜兄真是豪爽。”
冯神武再傻也看出来杜恭孝在宣誓主权,冯神武尬笑一声,放下筷子拍了拍手:“这春锦楼有三绝,好酒好菜好女。”
话毕,一对胡姬鱼贯而入,吹拉弹唱,冯神武随手捞了一个顺眼的,叫她伺候酒菜,再不看秦洛杉一眼。
饭局毕,冯神武已经喝得东倒西歪,赵勇扶着他去找旅舍,匆匆的告别了。
唯有杜恭孝只是脸颊微红,眼还是清明的,他看着秦洛杉:“你可累了?”
秦洛杉喝了前世最爱的葡萄酒,脸颊红扑扑的,比平时多了几分娇憨。
她摇头:“今日我要玩够。”
“你可是醉了。”杜恭孝问。
秦洛杉摸了下额头,信誓旦旦,“没有,我没醉,你看都不烫。”
她向杜恭孝那边凑去,抓着杜恭孝的手贴向她前额,眼亮闪闪望他。
杜恭孝感到娇软入怀,喉结上下一滚,眸子暗了几分哑声:“你肯定是醉了。”
秦洛杉不依不饶,非要去再喝一坛。
杜恭孝被她缠得无法,只好去小摊给她买了杯酸梅汤,边付钱边给小贩使眼色:“这可是全长安最烈的酒,喝吧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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