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声势浩大的大赛终于落下了帷幕，张强也逐渐从激烈紧张的赛事氛围中走了出来，重新回到了他那平凡而又熟悉的日常生活当中。
这天早上他来到了食堂，打包了十几个馒头离开。
张强有了新的生活规律。
每天上完课表里安排的课，他就会去图书馆看书、做作业。
重点不是为了复习功课，而是在图书馆解决三餐问题。
张强了解过了。
图书馆学习的氛围浓厚，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读书上，反而不怎么会注意其他人在做什么。
也就只有在这个时候，他不需要顾及别人的目光。当肚子饿得快咕咕叫时，他就一边看书，一边啃冷馒头。
渴了他也有办法解决。
全校唯一喝水不用钱的地方，就是供学生学习的图书馆。张强进入图书馆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去接那里的免费热水。
这样既不用刷水卡，还直接省了一份买水钱。
对此，张强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在图书馆里解决三餐问题，自以为能渡过一段时间，但总这么节流也不是问题，吃用本身还是需要消耗的。
终于到了弹尽粮绝的时候，当班长通知要交五十元的班费，张强也只剩下一百多块钱了。
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找张母。
他坐在外面的大树底下，小心翼翼地按了十几下按键，才拨通了两个月以来第一个主动给家里的电话。
电话就响了几秒，很快就有人接了。
张强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喂，是妈妈吗？”
张母听到他的声音很惊喜：“阿强，你在学校怎么样了？”
张强心里微松，幸好是妈妈借的电话，老天还是眷顾他的。
张父一向偏心张明，如果是他拿了张母的电话，那么自己打电话过去，也是讨张父的骂。
毕竟，张父巴不得他去镇里上班，从此一心一意给家里，还有哥哥吸血。
妈妈究竟是不一样的。他心想。
张强回道：“妈妈，我在学校过得还好。”
“那就好。”张母欣慰地笑了。
听着妈妈熟悉的嗓音，张强鼻头一缩，懈了全身的力气：“我想您了。”
他很少有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张母不由地有些紧张：“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张强下意识摇了摇头。
想到他们这是在通电话，妈妈又看不到他的表情，于是急忙出声道：“没有，没有人会欺负我，大家都挺好的。”
他有了倾诉的欲望，便开始细数学校的优点：“妈妈你不知道，大学真的很棒。学校里的老师个个都很有学识，也非常尊重我们。班上的同学也是，善良又好说话，也没有霸凌弱小的现象，我真的很喜欢这里。”
张母眼里含泪，连连应道：“那就好，这些天我总梦到你，害怕你一个人在那里过不好。但是又担心你读书忙，没敢给你打电话。”
张强也跟她唠起家常：“爸爸最近身体怎么样？是不是又经常在你面前抽烟？”
“哎，你爸爸就那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笑了一声，“你过得好就成，你爸爸最近又找了份工作，现在也没有经常回家了。”
没有经常回家，就代表妈妈不会被爸爸打，也不会被颐指气使地使唤来、使唤去。
张强听出了张母的言外之意，心里落下了一层蒙蒙的、名为“庆幸”的灰。
直到他们聊了将近二十多分钟，张强才斟酌地开口：“妈妈，我生活费不够了，你能不能给我转点钱过来？”
此言一出，电话那头安静了下来。
那原本那浮于表面的和睦氛围，像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骤然吹散，眨眼之间便消散得一干二净，再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仿佛刚才那团短暂而虚假的和气，只是来自一场虚幻寂寥的梦。
十几秒过去了。
电话的那一头，还处于一种万分诡异的沉默与窒息中。
张强的心当即沉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兵荒马乱。
从前他不懂何谓害怕，向来是船到桥头自然直。
倘若家里不让他读书，哪怕大姐嫁人换彩礼，他都能面不改色地读下去；假使没有更好的物质，那么他读书也要争稀缺的第一，硬生生把吃喝不愁的张明比下去；要是父母还是决定让张明去读大学，那他偷了自己打工的钱，逃也要逃到大学继续读书。
但他现在，终于知道害怕了。
张强强撑镇定，话里满是哭腔：“妈，妈，我求您，我不要太多，一千……不，五百就够了。您放心，这钱当是我向您借的，以后还会给您的。”
张母沉默良久，才道：“阿强，妈问你一个问题。”
张强不怕妈妈沉默，就怕她也管他了。一听妈妈说话，他吸了吸鼻子，赶忙应道：
“你问，你问。”
“就是你在大学读书，那里读书不发钱给你啊？”
这话说的，好像哪所大学会给学生发钱一样。
张强的脑子难得有些宕机，有些反应不过来：“妈，你说啥？”
张母好似糊涂了，“可是你哥哥说大学会发钱啊，他说……他说学校会奖励一些读书好的学生，比如发个一百八十的，所以他还让我们少转钱给他。”
最后她还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你们学校不是这样的啊？”
哥哥说，哥哥说……
也就是张明。
张强心思一凝，张明为什么要撒这样的谎？
他搞不明白，只好又问：“哥哥什么时候说的？”
张母：“上个月说的，我们要转钱给他，他一直推辞不要，说是钱够用了。他还说他现在读书也能赚钱，一个月还能自己赚个五六百。”
张强沉默无言，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难道不是这样的吗？”她迷茫地问，“还是说，你哥哥在骗我们？”
他寻思了一下，张明会这样说，可能是为了不让家里担心，自己找了勤工俭学的门路，解决了生活费的问题。
真蠢。
张强心里嘀咕了一句。
家里对张明那么好，他还要辛苦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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