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很奇怪的夜晚,王动躺在陌生的新家里,总觉着不真实。这是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王正海跟李解放各住一间,他跟妻子一间,本来他想着去陪雷大娃到宾馆,但李春晖却说这是在省城家里的第一个晚上。
签了约,这房就归属王家三代了。王冠没成年,由监护人父亲代为处理,王正海则直接签署补充协议自愿放弃,产权全归给儿子。于是王动就成为这所房子的拥有人,翔翱房地产开发公司的人说三天内就把房产证送达。
吃完饭,王动没有让车送,提着那几套俱乐部发的外套及训练服,他只说自己想走走,这个火锅厅就在市中心位置,从俱乐部来这边路过“新家”那个小区,且距离不远。
自己没那么多心思,但短暂接触觉着范学礼心胸有些狭窄,且人家现在还是名人,此前各种代言,有饮料有服装还有保险公司……俱乐部没有请这位排球名人做代言,却找了他们王家三代,就算人家看不上这内陆省会的房子,说几句风凉话王动都不想听。
当晚吃饭时范学礼还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你觉着下午打对抗赛时你那边那个左撇子主攻水平如何?”
没在意这话背后的意思,于是实话实说:“还可以,但扣球的线路变化不多,假以时日,多练练二直线,可用。”
突然就很开心,范学礼马上就对熊小武说:“这个话可以给董事长讲讲,堵住某些人的嘴,我带人过来不是假公济私,而是可塑之才,是为俱乐部未来考虑。”
带人过来?王动知道有些主教练会如此,换俱乐部执教会把此前用得顺手的原队员带走,但这几年范学礼一直在国外,且从来没有执教过国内俱乐部,从哪儿带的队员?
熊小武闻言耸耸肩:“范指导多心了,没有人乱讲,您带这三个队员董事长都表态过同意,所以,不用多在意那些风言风语。”
如果没有人乱讲,哪儿来的风言风语,这话本就是矛盾,范学礼肯定能听出来,又“哼”了一声:“都是中等水平的薪水,物超所值,这个事情说到天边我也问心无愧。王动,你最近帮我训练,重点就是这名左撇子攻手,稍后我给老领导说说,可以让这孩子进入国家队集训名单。”
知道他嘴里的老领导是父亲,王动更知道他说了父亲会直接拒绝,不是水平够不够,而是父亲不去“够”—— 亚排联理论上属于亚洲国家排协上级,但更多是组织比赛,处理违规违纪,绝对不会插手各国家队队员入选问题。
至于自己,签署协议时候就写明白了,重心是俱乐部青少年训练,联赛期间会协助主教练,联赛场次不是周四晚上就是周日下午或晚上,届时辛苦些,尽量不耽误自己工作。
所以,他就对范学礼说了情况:“可能这两天我就回依汾了,咱们俱乐部有几名少年队队员要把学籍放到我们八中,得安排吃住及训练,再者,我们校队的冬训马上就开始,训练大纲还没最后定下来。”
“范指导,您是当年世界男排最佳攻手,我就不班门弄斧了,给您当助手,我说过,先当学生。另外,我儿子下一步自由人转攻手,还想拜您为师呢。”
愣了下,范学礼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王动:“一个破校队你怎么还没扔掉?一个月一千多工资的老师没当够啊?这次签约细节我不问,但薪水肯定是你之前的几十倍吧!不要说俱乐部一线队水平,青年队也随便就灭了你们校队了吧?就这些队员都未必入你眼,一帮业余娃娃咋地就舍不得了?”
笑了笑,王动只说了一句话就不再谈这个,范学礼张了张嘴也没继续反问,熊小武微微点头终于明白马正翔为啥这么看重这位中学生教练了。
“爱出者爱返,福往者福来。”
这话很好解释,直白的翻译:当你付出爱和善意时,你也会得到相应的爱和善意的回报;当你给予别人福祉时,你也会得到相应的福祉回报。
跟钱无关,这话出自西汉大儒贾谊的《新书》,王动用在这里是告诉范学礼:我不在乎带的什么队什么水平的队员,我有承诺、我有努力、我付出就有相应的幸福快乐来回报。
至于王冠,短时间还是基本功为主,还用不到世界级攻手来培养,只是提前说到,这个范学礼满口答应:“能执教咱们国家男排创历史最低年龄的选手,那也是我的自豪。放心吧,王冠到十五岁后,我不管在哪儿都会帮你带一段时间。”
赶紧端酒杯致谢,王动没想到范学礼这么痛快答应,更没想到人家都知道王冠,这不是啥荣幸,反而越加感觉复杂。
复杂的人际裙带,别人的事情自己好似啥都不知道,但他的事情好似别人都知道,犹如激流险滩中的一条鱼,不但要维持自身平衡,还要提防岸边垂钓者的鱼钩,最可怕就是自己怎么游动都能被发现。
怎么办?好办。
任他溺水三千,我只舀一瓢饮。
不去理会所谓的复杂,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即可。对照自己最近看的哲学类书籍,王动就释然了。
当晚他跟妻子说起这些事情,没说复杂,只说自己上了堂“实践课”而已。这个跟心理学相辅相成,存在主义的萨特认为,人与他人的关系本就是复杂且充满矛盾的。我们的自我意识是在与他人的互动中形成的,但同时,他人也可能影响到我们的自由。
尽管你之前很放松,但当你意识到别人正在关注你时,你突然感到不自在,好像被“定格”了一样。那么,在这个时刻,你感到的不安来自于什么呢?
萨特的解释是,当你意识到他人对你很关注时,你就不再是那个自由选择和行动的主体,而变成了他人所观察的一个“物体”。你被他人的关注“固化”了,仿佛失去了作为自由个体的流动性和灵活性。
这时候,你需要做的最好办法有两种,良好的心理素质可以置之不理,或者你可以反看关注正关注你的人,重新将那些人转化为自己的对象,只有这样才能再次觉得自由。
李春晖很是崇拜,半开玩笑半认真:“我真该加强学习了,君一席话我一半没听懂。”
王动就通俗又说了个意思:“觉着饱了就放下筷子,觉着不想喝酒了就放下酒杯,不必看人下菜碟,更不必随他意跟着走。就像晚上这顿火锅,各点各的味道、各涮各的菜,想吃不想吃爱吃不爱吃随自己不看他人。”
“范学礼人很简单,没有坏心眼,所谓随心所欲也能理解,很多名人都是如此。至于个人性格各有千秋,行事风格更是千人千种。但熊小武我却越来越摸不清,看似谦卑实则张扬,貌似忠厚其实狡诈,最重要,他好像就没有不知道的事情。”
李春晖说自己也不熟悉,好像高胜利对熊小武也不感冒,“你得空跟他聊聊,问问为啥,也许能帮助你了解。”
王动摇头说跟谁也不谈了,“我做我自己,不管那么多弯弯绕,更不理睬各色人等,趟直了走自己的路,做自己的人即可。”
是一家不错的火锅店,但未必吃了不错的晚饭。看着范学礼跟熊小武上车离开,王动先打电话给雷大娃,说都在新家喝茶呢,问赵春晖,说也回来了。
于是紧走几步,中途路过一个水果店,顺手就买了些。
回去聊了几句,雷大娃就去宾馆了,说第二天一早回依汾,马正翔说明天下午带人过去,考察场馆,谈合作,商议“国际对抗赛”。
李春晖的意思让王动也回,母亲暂时出不了重症监护室,都在这里耗着也没用。“下午我进去重症了,感谢梅姐,给我穿了个白大褂冒充她的学生,进去后妈妈居然认出了我,还抬起手跟我握了握,有些劲了。梅姐说恢复很好,但还得观察三两天才可以考虑到普通病房。”
看王动还是想继续待着,李解放也说:“回吧,过两天再过来,你这是副校长了,不能没任命呢,学校就找不到人,影响不好。”
看病的钱拿了大头,人也到了,对于亲家来说做得非常好了,孙正海没有多言,更没有直接说让王动回,只是在旁边说了句:“我在龙城再住两天,如果亲家母有啥问题,马上可以跟着去北京。”
思前想后,王动决定第二天一早不跟雷大娃一起回,而是下午跟着马正翔走,“我跟范学礼约好了,明天上午再跟一节训练课,医院这边随时有情况再过来省城吧”,他倒是没想自己副校长的任职宣布,而是考虑翔翱俱乐部跟俄罗斯俱乐部的对抗赛。
马正翔已经明确表示,届时正好范学礼要去趟日本处理事情,所以翔翱的临时主帅就是王动——不要说对方,就是自己的队员都不熟悉,还是“国际”对抗赛,他得做做准备工作。
这是他第一次亮相国内最高水平比赛,王动倒没有想到一炮打响,而是想不能丢人。
这场比赛就在一周后,王动肯定不过问场地、安保等,他操心的是对方实力,还有自己这边的主力先发阵容——本来没觉着有啥,现在有范学礼刚带来的三名队员,如何安排他不会多说话,但需要观察,更要表现出尊重。
主教练不在,代理主教练不可能随意安排阵容,应该是主教练定下来后,自己临场微调。
至于俄罗斯那边的男排俱乐部,宁志荣说去年比赛有录像,王动需要借回依汾好好研究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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