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震惊了，眼前浑身泥泞的人，竟然会是青云军主帅江牧。
任凭他怎么想，也想不到，堂堂的的青云军主帅啊，竟然和八千兵卒一样，拿着铁锹挖淤泥。
怪不得泰安州才经历过战乱，不过百姓脸上没有任何慌乱与害怕，而是都带着喜悦和期盼的目光……
还有这些士卒全都是人气高涨，精神振奋的劳作。
原来是主帅江牧与他们一同下地挖淤泥，这是何等鼓舞人心的事情？
而且看江牧这等娴熟的样子，绝对不是作秀。
相较于顾城的感慨，顾雪一双漂亮的眼眸中，露出一种莫名的自豪。
她也没有想到，一向是风度翩翩、运筹帷幄的江牧，竟然换下华贵的衣服，穿上带补丁的麻布衣衫，放下身份与士卒一同劳作。
这个世代虽然重视农桑。
但是总的来说，农桑在氏族的眼中仍然是贱业。因此，就算是一个小小的氏族子弟，都不愿意下地劳作。
可她倾心的江牧呢？
竟然以身作则，不畏艰苦。
这个时候，江牧也看到了顾雪，再看看顾雪身旁的顾城，不由得把铁锹给了一旁士卒，笑着抱拳道：“这位想必便是顾家主吧？”
“主帅大人多礼了。”顾城不敢托大，对着江牧同样回礼。
“顾雪，好久不见！”江牧笑着对顾雪打了一声招呼，然后拍了拍身上尘土，然后指着一旁的亭子：“顾家主找我有什么事吧？还请茶亭一叙。”
顾城脸抽搐了一下，这茶亭还真够简陋的，也就一根柱子支起来一堆茅草，下面放了几个木凳子。
“主帅，你用不用先回去换身衣服？”顾城提醒道。
“不用不用。”江牧摆摆手，道：“和顾家主商议后，我还要回来继续干活呢。”
顾城顿时肃然起敬，眼前的这位主帅还真是身体力行啊！
顾城跟在江牧身后，两人到了茶亭中，坐在板凳上。顾雪拿起桌子上的茶壶，为两人倒了一杯茶后，在一旁站着伺候。
“确实是找主帅有事情。”顾城喝了一口茶，顿时感觉嘴里又苦又涩，差点没吐出来，看着眼前的江牧拿起茶杯一饮而尽，顾城才忍着喝了下去。
顾城话语顿了顿，继续道：“江主帅为了我顾家的发展，拿出来了那张秘方……我顾家对此感激不尽。”
顾城站起身，对着江牧恭敬一拜，江牧受不了如此大的礼，赶忙把顾城扶了起来。
而顾城苦笑一声，又道：“按理来说，我顾家是应该投桃报李，支援青云军一些物资……只不过主帅胃口太大了……要是我顾家真的支援五百万两银子……那我顾家离倒闭也不远了。”
江牧淡淡笑了笑，信誓旦旦保证道：“顾家不可能倒闭，我保证顾家主只要援助五百万两银子，今后的顾家一定会蒸蒸日上，越来越繁荣！”
闻言，顾城心里苦笑一声，这位主帅莫不是信口胡诌？
于是顾城道：“主帅啊，我也听了你那些奇怪的言论，只懂了一个大概……我想问问，你到底怎么让我顾家挣钱？”
江牧笑了笑，看到对面顾城一双求知欲的目光，看来是让他开开眼界了。
于是江牧没有回答顾城的话，而是叩了叩桌子反问道：“顾家主，你觉得商人靠什么盈利？”
顾城想了想道：“互通有无吧，例如咱们宋国的瓷器运到西域，就可以换回大量的银子。反之，西域可以用他们那里弃如敝履的钻石玛瑙，换回咱们宋国的金银。”
江牧笑了笑，看来顾城还是很聪明的，只不过顾城没有摸清楚商人的本质。
看江牧只是笑笑，顾城心中不由得愣了愣……
难道没说对？
不可能！
他顾家世代经商，对商道浸淫百年之久。他顾城说出的这个论点，是千百年来商人的共识。
再者说，为什么历代统治者不喜欢商人，就是因为商人垄断某些物资，哄抬价格，从而让百姓过得困苦。
“在我看来，国无民不兴，无商不富！”江牧喝了一口茶，淡淡道。
对于江牧这个论点，顾城心中不敢苟同。
瞎扯什么呢？要是百姓都去从商了，谁还种地？
要是百姓都不种地了，全国的人就等着饿死吧。
“只不过，现在的商人都走错了路……要么变成朝廷的赚钱机器，丧失了自主性，要么就是囤地哄抬物价，垄断价格，搞得百姓怨声载道。”江牧再度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对江牧这话，顾城被雷的外焦里嫩。
千百年来，商人都是这样干的……难不成走错了上千年的路？
顾城倒想听听江牧有什么高见，不由得问道：“主帅，那照你这么说，商人该走什么路？”
“商人应该大力发展制造业！”江牧信誓旦旦的道。
“制造业？”顾城一脸懵，制造业是什么鬼东西？
“第一产业，也就是咱们的农业，农业发展到极致，也就能保证百姓吃饱穿暖。但是要想使整个社会进步，那必须发展制造业……而所谓的制造业，便是用劳动分工提高生产率。”
这观点太新奇，让顾城愣了愣，心里有点没反应过来，但是隐隐觉得江牧说的很对。
按照江牧这么说，顾家生产食盐也算是制造业。
“那这个制造业有什么好处呢？”顾城问道。
江牧竖起三个手指头，笑着道：“一共有两个好处，一是熟练了劳动者的生产技能，二是缩短了工序间的转换时间，三是就是促进机器的产生！”
“顾家主，我也不瞒你！”江牧目光灼灼的看着顾城，道：“在莱县，我已经发现了铁矿！在我设想中，投资莱县三百万两白银。以莱县的铁矿为中心，将莱县建造成工业之城！”
“你试想，大批的工匠齐聚莱县，每日生产出上万件农具、或者器械、亦或者工具……你现在投一笔钱支援莱县建设，等到工艺成熟，顾家岂不是日进斗金？”
这些话被顾城听到耳朵里面，简直是字字句句，如同惊雷炸响。
听江牧的意思，这所谓的制造业，也就是将工匠聚集起来，让他们负责每一段的工艺制造……而之后，便通过青云军向外统一卖出去。
这样提高了工作效率，降低了产业制造成本。
再加上有铁矿兜底，确实没有赔钱的可能性。
可是这样一来……也是有一个很大的隐患呐。
“主帅，你有没有听说过谷贱伤农这句话？”顾城小心翼翼的问道。
所谓的谷贱伤农，是指粮食如果便宜了，看似百姓更容易吃上饭了，但是实际上，百姓会过得更加困顿。
就像是米国当年的经济大萧条，奶农就算把牛奶倒进河里面，也不会把牛奶送给穷人。
其实顾城这句话，是想给江牧提个醒。要是生产的农具或者器械太多，会不会导致铁制品大幅度降价，从而利润会越来越低。
利润越低，为了保证收益，就要扩大规模建造农具。但是建造的农具越多，卖的价钱也会越来越低。
这就是一个恶性循环。
江牧笑了笑，看来顾城考虑的很全面嘛！
此时的江牧说的天马行空，无所顾忌道：“有什么可怕的，要是宋国消化不了这些铁器，咱们还可以卖给宋国，金国，乃至于蒙古！只要他们要，咱们就卖！”
顾城大惊失色，惊声道：“主帅，咱们宋人和金国势不两立，而铁器又是国之重器，怎么能随意售卖呢？要是这些农具流入到他们国中，咱们岂不是助纣为虐？”
“再者说，虽然咱们只是卖给他们农具，但是他们只要一融，就能炼制出兵器！”
“顾家主此言不对……”江牧哈哈一笑，提醒道：“我敢保证，咱们越是卖给他们铁器，他们的武器装备越是落后！”
“这怎么可能？”顾城一脸的不相信。
别说是顾城，就连一旁的顾雪也有点怀疑江牧的话。
“你想想，咱们可以卖个他们一些杂质过多的农具，而卖来所得到的财富，咱们又可以继续研究冶铁技术！等金国研究出二十锻铁时，咱们就研究出五十锻铁了。这就叫做回笼资金，懂不？再者说，只要始终保持着青云军士卒的装备领先，岂不是变相的让金国为青云军的冶炼技术买单？”
“这……”顾城听的目瞪口呆，他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言论。
要知道，目前国与国之间，铁器与皮革是禁售的。
“再者说，这样还有一个好处！”江牧咧嘴一笑，道：“你不想想，要是咱们的铁器价格低廉……那金国制造铁器的商人，为了销售出去制造的铁器，是不是也要降低价格？”
“如果咱们和他们打价格战，因为咱们的制造成本比他们的低，是不是就能立于不败之地？长此以往下去，金国制造铁器的工匠是不是往里面贴钱，最后导致破产？”
“摧毁金国的铁器生产后，咱们接下来是不是可以随意制定价格？”江牧嘿嘿一笑道。
这就是寡头垄断！
先用低价占领市场，逼迫对手纷纷转行。等到自己一家独大的时候，便可以随意制定价格……紧接着薅金国的羊毛。
闻言，顾城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这难道就是这位主帅大人说的经济学？
商人的作用，在这位主帅嘴里，似乎还是蛮巨大的！
而且此时的顾城觉得，仿佛一条光明大道展现在他的眼前。
顾城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江牧。虽然穿着泥泞的衣衫，但是却让顾城觉得，江牧无所不能，无所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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