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法医,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干了,再说这两个人熬了十多年终于干柴烈火烧起来了,你们就别当灭火器了。”
鲁春秋咂巴了一下嘴,“江舟岁数不小了,再不让她抓紧时间生孩子,楚城那个爆脾气找你们算账我可不管。”
兄弟本来被贺筝的案子闹得挺郁闷,闻言顿时乐不可支。
“好歹‘孟婆’案可以结案了,贺筝的案子单独立案,咱们慢慢查,等把她的情史挨个捋一遍,说不定凶手是谁就水落石出了。”
说话间,鲁春秋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动作娴熟地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他那布满血丝的眼睛微微眯着,在袅袅烟雾里透着疲惫,却眼神依然那般坚定。
“这些案子查下来,赵东晨、宋文典都交代了,对咱们刑侦队来说,真的是……怎么说呢,我这个队长难辞其咎。”
鲁春秋语气有些沉重,“我们都是一起出生入死、并肩战斗过的兄弟和战友,我没想到咱们这支队伍里会发生这样的事,预计不足,防范不够,但是以后,在座的各位都要引以为戒。
咱们这群人,每天跟各种案子、罪犯打交道,心里都有杆秤,知道什么是是非曲直,什么是公平正义。
咱们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世上真的有因果,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千万不要心存侥幸,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就自欺欺人。
贺翔现在进去了,贺筝也死了,这都是现成的例子。
咱们是辛苦,挣的工资也确实有限,但咱们以身作则、秉公执法,良心是安稳的。
人活着,什么最重要,身心健康的情况下,安安稳稳最重要。
咱们干这份工作除了安身立命,还惩恶扬善,是积德的事儿。
今天凑着这个会,我多说几句,你们都给我记着,不管以后我们大家还在不在一起工作,不管谁调去什么岗位,都要不忘初心,要向江舟和楚城他们学习,十年如一日,坚守心中的梦想,对自己和家人负责。”
鲁春秋的声音在烟雾中回荡,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贺筝的案子,咱们不仅要查,而且要查个水落石出,绝不能让任何一个无辜的人受到伤害,更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罪犯,不管这个人当多大的官,有多少钱。”
鲁春秋平时开会多余的话很少说,像这次语重心长说了这么多还是头一次。
兄弟们神色郑重,齐刷刷站起来,向鲁春秋敬礼,“是!”
*
贺翔父女落网的消息如狂风骤雨般在警局内部席卷开来,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震惊与议论。
贺翔被捕前,一直骑着一辆破踏板上班。
贺筝开的也是辆二手大众。
这对父女在单位低调、谦和,人设特别高大上。
虽然有一小部分人知道真相,但面上大家都以为这对父女都是根正苗红的好同志。
哪知那个每次开会都要喊上几句廉洁奉公口号的贺翔是个巨贪,别说银行卡里有多少钱,光别墅车库里就藏着好几辆百万级上的豪车。
这家伙为了大肆敛财,私下里黑白通吃,手上还沾着人命案子。
他那个模样单纯、举止端庄的女儿贺筝背地里放浪形骸、无恶不作?
这突如其来的“事故”,不仅让警局内部一片哗然,更让每一个了解他、曾经仰望他的人,心中涌起了无尽的感慨与唏嘘。
唯一冷静的是挂在贺翔办公室的那只古钟。
谁也不知道它的时针分针秒针不动声色、按部就班地跑了多少年,见过多少悲欢离合、爱恨情仇。
鲁春秋走进贺翔办公室进行搜查的时候,坐在贺翔的办公桌后面,盯着那只古钟看了很久,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随后,他熟练地撬开了贺翔办公桌的抽屉。
一番查找之后,他找到了四个账本。
里面详细地记录了这十多年来,贺翔那近二十余张银行卡的户名、关联手机号、密码,以及每张卡里的累计金额,还有资金来源。
触目惊心不足以形容鲁春秋的感受。
鲁春秋片刻没敢耽搁,把这四个账本送给董凌霄看。
“老鲁啊,你说咱们俩能活到现在是不是个奇迹?”
董凌霄纵使见多识广,也还是被这四本账本惊着了。
“嗯。”
鲁春秋又掏烟,抬眼看了董凌霄一眼,悄悄又塞回去了。
老董当年吸烟太多肺和嗓子都不好,他老伴痛骂他一天一夜后绝食抗议,老董被迫把烟戒了,他不能引诱他。
“他们父女这钱加起来在省里能进富豪榜前三吧?这要是花钱买凶,咱俩和江舟真就玄了。”
董凌霄伸手把鲁春秋塞回去的烟拖了出来,一掰两半,一人一半,“抽,压压惊。”
鲁春秋嘿嘿笑起来,掏出火机各自点了,临时把董凌霄那半抢过来,一起塞进嘴里深吸了一口,吐了一口烟雾,想了想,把两截烟拿出来全都掐灭了。
“不抽了,既然咱俩的小命好不容易留到现在,以后都得惜命。嫂子是对的,我老婆也经常骂我大烟鬼,戒了,向你学习,以后都不抽了。”
鲁春秋认真地说。
董凌霄点点头,拍了拍鲁春秋的肩膀,冲他竖了一下大拇指。
老哥俩相视一笑。
鲁春秋伸手翻开其中一个记账本,拿出夹在其中一张发黄的照片,“你看,贺翔能有多恨咱们,这都给吊上了。”
董凌霄一看,是他们当年刑侦队的一张合影。
照片上,董凌霄、鲁春秋和江舟的脖子上,都被贺翔用红笔画了根上吊绳,脸上打了个“叉”。
“呵呵,这说明他心里怕咱们。”
董凌霄长舒一口气,“他这个幼稚的举动,说明他很想要咱们的命,但是又不敢,不敢又害怕,所以这些年他过得提心吊胆,远不如咱们心安理得,轻松自在。”
“是啊,他早就给自己套上了无形的枷锁,每天都像要面对灵魂的拷问。
他把那么多钱都放在死人的银行卡里,只能看看硬邦邦的卡片,不敢花,也不敢转移,最后还都充公了,你说他到底图什么?”
鲁春秋好笑,“有其父必有其女,贺筝也是,贪那么多最后把自己弄得死无全尸,真是又可怜又可恨。”
“是啊。人啊,活着要心存敬畏,放纵欲望的结果,是被欲望毁灭。”
董凌霄把那张照片放在桌面上,又从抽屉里拿出在那间地下室里小屋里楚城被圈圈的那张照片,“贺翔一直想杀了我们三个,也一直想找到当年唯一虎口脱险的孩子楚帆,拼命想掩盖他的罪行,可惜最终我们都活得好好的,他却自食恶果,老天有眼,法网有灵,不容亵渎。”
鲁春秋深有同感。
“江舟和她的小男友呢?”
董凌霄合上账本,转移了话题,打趣地问。
“我给他们放大假了,让他们登完记赶紧筹备婚礼,回头咱们去喝喜酒。”
鲁春秋说。
董凌霄摇了摇头,“不对,这不是江舟的风格,贺筝的案子没破,估计她不能只顾自己的事。我猜,她和楚城在停尸房里研究贺筝的尸体,比对伤口确定凶器什么的。”
鲁春秋不信,“咱俩打个赌?”
“赌什么?”
“要是他俩现在在被窝里,你请我吃顿好的;要是他们现在在工作,我请你。”
“行。”
董凌霄掏出手机要打。
“别打电话,省得他们正热火朝天,你把楚城吓蔫了,我让林宇尘查下他们现在的位置。”
鲁春秋一边给林宇尘发信息,一边说,“你肯定得输,是我的话,一个星期不让江舟下床。”
董凌霄哈哈笑,“你就吹吧,你输定了,不信等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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