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鸿面不改色，那双眼睛早不见半分浑浊，是那样的炯炯有神。
顾全淡淡一笑：“三千两不过毛毛雨。”
“待到白糖的名号彻底打响，遍布京城、整个大乾，乃至其余六国，银子只会多到成为一串冰冷的数字。”
“届时，希望爷爷不要淹在银子的海洋里。”
他满腔自信，身边人无不被他感染。
一旁的秋儿，更是面露迷恋，俨然失了态。
顾鸿出声道：“你有这个信心是好事。”
他话锋一转，“但须知，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步一步做，戒骄戒躁，方得长久。”
顾全心智成熟，他本不必说太多教。
可没办法，谁让顾全敛财能力这般恐怖！
饶是他，也忍不住提醒一声。
毕竟‘半里烟云’背后主事人的身份，顾全是藏不了多久的。
一旦被揭露，京城都要为之震上三分吧。
顾全温和笑着：“爷爷放宽心，孙儿心里有数。”
顾鸿没再说什么，轻轻点头，一对眸子透出欣慰之意。
“陈伯，接下来数日，无论情况如何，都要让‘半里烟云’前排起长龙。”
“人不够，就去作坊里调。”
“新鲜感不能丢失，并且要让整个京城都知道，‘半里烟云’的白糖供不应求！”
陈伯郑重点头，“是，二公子。”
他胸腔好似有股热浪翻涌，鬓角白发倚风轻浮，精神程度直追十数年战场杀敌、风华正茂的他。
到了二公子这一代，将军府必将更上一层楼！
......
大街小巷，官兵策马，张贴公告。
各人按捺不住好奇，纷纷围了上去。
有人眯着眼，细细品读，“近日，白莲教之人于城内显露，若有其踪迹者，当立即上报，不得有丝毫隐瞒...”
“白莲教？”
仅是片刻沉寂，人群中形同炸开了锅，纷纷议论起来。
“京城戒备森严，凡外来者都要被盘根问底，白莲教是如何闯进来的？”
“这些暗地里滚爬的老鼠，为什么还没死绝？！”
...
明明青天白日，口中唾骂不止，不少人心间却渐渐流淌出惶恐，如阴霾般遮住了光，引得体表发寒。
平日里，‘白莲教’一词，是只字不得提及的禁忌！
几番清剿，依然宛若春笋，各地发芽。
如今，在这天子脚下，竟也有了‘死灰复燃’的迹象！
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如何不惊，如何不恐？
偏寂小巷中，一头戴斗笠，着黑裳的身影，抱臂倚墙片刻，不作停留，几个步子，便消失在了巷子尽头。
万花楼，顶层。
“主子，最近京城风声紧，还需谨慎些才是。”
其人摘下斗笠，一张英气十足的面庞显露而出。
她单膝跪地，举止恭敬。
“主子？”
不得回应，望上那端坐凳椅上的人儿一眼，不由怔愣。
待回神，立时垂下眉眼。
仿佛再多看上一眼，便会被那人所形成的漩涡，搅进去一般。
“云想衣裳花想容...”
红衣裹身，凹凸难掩。
于后，如那莲一般，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于前，似成了精的狐狸，不经意间总是透着股媚意。
“倒是一大才子。”
司空明月唇瓣微掀，那丝弧度动人心魄。
仍未起身的空兰，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轻声问道：“主子，可需属下前去招揽？”
梳妆台前，司空明月微扭着头，抚弄着柔顺青丝，“不必了。”
“如他那样的人，入了我们白莲教，我反倒不放心。”
“待他再来光顾，让媚娘喊他上来，我与他见上一见。”
空兰心底泛起狐疑。
让这位动上心思的男人，巴掌数来数去，貌似也就一个吧？
现在竟又多了一个？
不过，她是不敢细问的。
“属下明白了。”
司空明月漫不经心地道：“我白莲教安分于此，想来也有个五年之久了吧。”
“无人异动的情况下，居然还有公文贴出。”
空兰闻言，顿感惊诧，这位当真是手眼通天！
自己第一时间得知消息，立刻回来禀报，没想到竟还慢了一步！
她犹豫了会，道：“主子，会不会是有人想利用我们白莲教？”
司空明月语气平淡，“八九不离十了。”
“去查吧，将背后的黑手揪出来。”
“但切记，不要暴露身份。”
空兰神情严肃，“是。”
司空明月微微颔首，纤手轻摆。
空兰会意，缓缓退去。
房间恢复一片寂静。
司空明月起身，走到床边。
“哎...”
她忽地长叹一声，整个人也没了端庄样，毫无形象地躺在了大床上。
这，才是她最真实的一面。
“成天装的那么好，那么完美...”
“这种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
生在这白莲教中，谁也不知道，她心里的压力有多大。
平日里的模样，都是不得不装给别人看的。
哪怕空兰，她最亲近的下属，亦是如此。
念及于此，她一个鲤鱼打挺，豁然起了身，将桌上写有《清平调》的纸张拿起。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口齿轻吐，她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
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打来。
红衣舞动，步伐欢快。
活脱脱的，像极了个得到糖果的小女孩。
“论容貌，她们怎能及我半分？”
她说的‘她们’，包含了万花楼的‘三大花魁’。
而她自己，因身份特殊，为方便行事，也为万花楼花魁之一，并称‘四大花魁’。
顾全此诗，作于万花楼，她便下意识地认为，《清平调》乃为她量身定做的！
这般一想，心间浮躁和无奈都散去不少。
喃喃自语间，都藏着分雀跃。
跳累了，又坐回椅子上。
撑着下巴，手指勾弄着发丝，“顾全，将军府的麒麟子...”
“只不过是黑的。”
想起这个称呼，她不禁噗嗤一笑，“揭下招贤令，一朝闻名，京城之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才能亦是不缺，作下这首《清平调》。”
“只是人无完人，贪财又好色。”
“真是有趣的家伙。”
“跟你见上一面，一定很有意思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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