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哈利。”
身后传来沙沙的草叶响，男孩回过头。
“你知道了吗？”
少年沉默，而后僵硬的点了点头。那温和笑容如风如水般逝去了，也许永不会再回来。女孩的目光流露出一丝遗憾。
“战争要开始了。斯莱特林背叛我们，投靠了黑魔王。”
修长的睫毛微微一动，遮盖住碧色眼睛。颤抖的眼闪烁着，决然的嘴紧抿着，信仰化成碎片顺着一切温度悄悄滑下原本无瑕的脸。
手指环到颈后，取下十字架——耶稣倒垂着，无比凄厉被风吹得一摇一荡。
************************************************************************
爱是不可到的境界，不曾实现的理想。
他只是在梦中亲吻过他，他也只在梦中亲吻过他罢了。
什么是恋爱的历史？不永远是欢喜，殷勤，与期望吗？痛苦到后来来的——痛苦，发现了，开辟了，熟悉了的痛苦。
但有一天，他亲吻他了，在顷刻间，他的魂魄在狂乐中飞入了第七个天庭。但他的翅羽不能永远的承住他：他不能常住在天上。他现在已经明白了，梦已经是完了。*
黑绒般的天空中悬着弧月，星星不知道都藏哪儿去了。窗户在黑幕压迫下吱吱呀呀j□j摇晃，然而这微小反抗是没用的，骨白弯月谑笑着将冰冻光带洒进房间里，肆无忌惮。不过它也许没有看起来那么冷，至少那个整天都一动不动仰躺在床上的少年并未在流淌的银亮中冻僵。
德拉科在房间里，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没有睡也没有思考，像一段木头，那凝固着的生命说不上是死了还是活着。
白色床单皱痕中央，混合着金色与银色的闪亮发丝在风中柔软摇荡。背包色外衣包裹着的肌肤柔软光洁，五官渗透了贵族的精致华丽，身体更是柔软修长。如果有人看着他的话，会说他很美——然而，却不是具有生命力的美。一个华美的蜡人娃娃，一具精致的水晶雕像，也许就是最好的形容了吧。
门外传来细碎讨论声，一字不落全部进入耳朵。然而那双灰蓝色的眼瞳依旧没有半分波动，仿佛被什么凝固了像两颗石头。
旧约诗篇第十章在远处传来沙沙翻页声，它在唱：
耶和华阿，你为什么站在远处。在患难的时候，为什么隐藏。
“约定什么时候动手？”
“波特把人送来的一星期后。”
“那就是明天了？”
“对。”
“上帝，已经太久……太久了，阿布思。我快要崩溃了。那些卑鄙的家伙终于要得到报应了，他们会死在同伴的墓地里……哦老天啊，抱歉，石内卜教授，我想我需要少量镇定剂……”
恶人在骄横中，把困苦人追得火急。愿他们陷在自己所设的计谋里。
“明天正午，当太阳升到最高点，我们将念动咒语。”
“正中午吗？……是的，雷文克劳们将在一小时后进入霍格华兹。”
“他们一定早就准备好位同伴们报仇了。这些时间的屈辱不是白受的，不必担心。”
其实你已经观看。因为奸恶毒害，你都看见了，为要以手施行报应。
为要以手施行报应。
不能动和不想动早已没有区别。
血液在皮肤下仿佛是静止的，一扇门隔开了两个世界，男孩连睫毛也不动，沉浸在死一般的静默里。
灵魂早在那天已经崩碎了，他不记得自己当时哭了多久。只是到最后眼前发黑了，连哀伤最终也弥漫着融化在巨大黑暗中。甚至无法肯定它是否曾经存在——是的，德拉科无法确定自己是否曾经悲哀过。
他麻木的将凤凰会想知道的情况一一告诉他们，然后进屋子里，睡觉。起来了就再说，然后再睡。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迷糊中只记得红色的凤凰一直在身边盘旋着。
当然，它并没有将他的眼珠啄出来。
手摊在冰冷的风中，月光自上面滑落，原本该完美的肌肤上却印出一丝瑕疵。小小的伤痕只怕是无法痊愈了，那捏紧十字架时，耶稣在上面烙下的印痕。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好，雷木斯·路平在昨天晚上问完所有的食尸者分布情况后，犹豫了很久最终告诉他，他们的行动将于后天开始。
回到房间后并没有睡，只是瞪着空气徒劳的想让时间停留在这一刻。然而今晨的太阳把第一束光洒进房间时，那巨大绝望让他失去了做最简单动作的力量。一整天躺在床上不动不挪，脑子里洒满回忆的片断——忧郁的，愤怒的，甜蜜的。
有时候也会想到——他，德拉科·马尔夫，究竟有什么理由为哈利·波特悲哀呢？那个他憎恨了好几年的人，那个把他的自尊踩在脚底的人。他是个马尔夫，一个马尔夫，该是更记仇的吧。
最起码，不该反反复复摩挲嘴唇试图回味那天他留在口中的甜蜜滋味。
直到现在，连做这种动作的力量也失去了。
这将是所有人活着的最后一天了。
只是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还是会活着，不属于任何一方站在边缘的人。这是那个绿眼睛的反基督者花了好久时间，背叛了好些人才造成的事实呢。
该感激涕零吗？还是该恨他？
哈利·波特。
默默重复着那个名字，放在胸口的手指不自觉握了握藏在衣服下的十字架，这是他今天一整天来的唯一动作。
不眨眼，不出声，眼角干涩，喉咙灼疼，而心脏呢——
——也许早已停止跳动了。
生与死，究竟区别在哪儿呢？
究竟谁是耶稣，谁是犹大？
又是谁在反叛基督，谁在信仰着？
也许二者之间根本没有什么分别吧。
脑浆在颅骨里旋转成一团，德拉科慢慢放松了手指。
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像个傻瓜，在经历了这么多愤怒和悲伤之后，最终除了被些许糖丝和荆棘缠绕着的记忆之外他一无所获。整整六年时光让它白白流泄过去了，如今即使回过头来眷恋，也早已无法走回身后的单行道。
破旧木门传来嘎吱的嘲笑声，伴随刻意放轻的脚步。他听见了，却没有回头。
暗淡的影子投在眼睛上，即使逆着光，那瘦削的身影与蓬乱长发也不会为人认错。
他看着她，也许没看，死沉的蓝灰眼睛一如刚才般不动不挪。
岩石般互相对立了一会儿，最终风先吹动那头褐发。赫敏微微动了一下，侧身从床边走过，靠在窗边。月光让那张愈发可怕的脸庞蒙上了一层疲惫的苍白，没有血色支撑着身体，也失去了仇恨的意识，让她像个空壳，显得随时会倒下去。
直到这时，德拉科才偏了偏头。
“你不想杀我了吗？”良久后，他淡淡的问。
“你不怕死了吗？”女孩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睛反问道。
德拉科没有回答，仿佛一个问题已经耗尽所有力量。转过头去再次瞪着天花板，苍白的脸上平淡着不起一丝涟漪，仿佛与静默的月光同化了。即使没有意识到，有个人站在旁边——虽然那是个与他不共戴天的人——侵蚀着内心的痛楚也稍稍变得能够忍受些。
过了一会儿，赫敏也回过头去看着窗外，她慢慢的开口说话，嘴唇一开一合，配上死气沉沉的眼睛显得格外让人心惊。
“那么，你怕活着吗？”
一阵奔涌的情感使喉咙猛烈收缩迸发出强烈痛楚，德拉科平静的身体突然搐动了一下，手指狠狠扣紧了胸前隆起，紧得几乎又要让那小伤痕流出血来。
女孩依然没有回头，但她扣在窗棂上的手指渐渐收紧了，紧得发白。
“我想——我看到了。”仿佛在寻找合适的词汇，一直僵硬的身躯开始颤抖，连唇角也在微微痉挛，“马尔夫，我看到了，我看到你为哈利哭了。你们俩人之间一定有什么……一定有什么是不是？对，一定……哈利从在学校开始就那么喜欢你……连最后的赦免印记也给了你……你，愿不愿意去救他？”
男孩在她说到一半时已经试图坐起来，长久麻木的身体似乎不能忠实执行主人的意志，但他用双臂撑住了它，急促的喘着气。
“他……他什么？学校……不，你说救他？”不知道自己该为哪一句而震撼，德拉科第一次觉得自己嘴拙，吐出来的话像一团乱麻理也理不清。他感到面部在不受控制地跳动着，声音也微微颤抖，然而这一切都比不上心脏在胸膛里撞出的甜蜜及苦涩。有什么东西在里头爆开了，或者是一直以为死去了的东西又重新发芽探出头来。它在萌芽，危险的蠢蠢欲动。
即使看着窗外，赫敏也没有错过德拉科不同往常的反应。她慢慢回过身，牙齿深深陷进下唇，双手在胸口紧张的绞在一起，微微颤抖着：“现在如果说还有谁能救哈利，那只有你了，马尔夫。如果你不怕死，如果觉得活着更难受……我希望你……把哈利给你的命还给他！”
手指在胸前紧紧绞住了十字架，心脏在底下突破重重阻碍传来激烈脉动——那曾经以为一度停止的生命脉动。有一些压抑的情感正在撕裂，两种截然不同的感情巧妙融合在一起桩子般深深打进身体，他瞪着她，身体紧张得犹如一根绷紧的弦。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格兰杰……你要我……去救他？”
“我是要你把他给你的命还给他！”女孩猛地扭身看着他，眼中爆发的感情激烈得如同把油突然倒进了平静燃烧的火焰中。她的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他身上：“很有可能你会死掉……很有可能！而且万一能活着，也会失去所有魔力——成为一个永久的哑炮！如果无法做到这一点，你就不要回答！！”
“该死的告诉我方法！！”
当他猛地喊出这句话之后，屋内骤然静止下来。就像狂风突然停下的荒野，连树木呼吸声也消失了……只留下被冰冻的寂静。
灰蓝色眼睛闪烁着银亮的火焰，在空气中迸出炸裂声。这是德拉科到达这里后所表现的第一次激烈感情——即使是在他出生的这十七年间，这种情况也实在非常罕见。但他拒绝去想为什么，而是强迫自己镇定着把所有精神都放在了面前的女孩身上——即使这种镇定上有些许明显的、虚弱的裂痕。
赫敏看了他好一会儿，最终垂下了眼睛。
“——如果你有半点犹豫，我就会马上离开，忘掉今晚发生的事……”她的声音有些嘶哑，有些像悲伤却也莫名的混上了失望。就像一杯经过复杂调味的咖啡，搅拌着摇晃着最终也只是沉淀为深深苦涩。“从哈利离开以后，我就一直在想怎么才能让他平安回来……飞路粉？门钥匙？……最终想到了一个方法，在那个结界中也能起作用。”
她这样说着，伸手到德拉科胸前轻轻握住了那个十字架，目光游离着仿佛迷失在了什么地方。
“这个十字架一直在哈利身边，灌输着他的和邓不利多教授的力量。它的作用是一把门钥匙，只要在特定的地方，滴上‘特定的人’的血，就会把持有者转移到凤凰会来。”
“雷文克劳？”德拉科想起了霍格华兹里那些刺在身上的目光。
赫敏点了点头，显得有些疲惫：“虽然里面的魔力已经用完了，可咒语仍在起作用。所以，我要把它做一些更改：只要滴上你的血，就能把碰到它的人带回来。”
他有些明白了。
“你是要我去把波特……”
“只有你能进入那里不受怀疑。”用手指卷了卷长发，褐色的眼睛有一点呆滞。看到这样的赫敏，德拉科突然有种感觉：那聪明的脑袋经受了很多打击，里面有不少东西一定都成为粉末了。
“……而且要与你的血相合，只能灌输你的魔力。这需要很强大的力量，马尔夫。一旦咒语完成，连最基本的魔力也不会剩下——对，魔力根源遭到破坏。在你重新回到那里之前，就会变成哑炮。”
空气传来寂静的崩裂声，月色的寒意开始侵蚀每一个角落，房间里有好一会儿是死一样的寂静。
那些冰凉仿佛渗透到身体里去了，让他感到每一根神经都冻成了冰。连透明的玻璃窗都呈现出纯粹的黑色，反射着黑暗让人觉得无比压抑。然而与全身冰凉相对，那唯一的热源却还在心底跳动着，火热的，强烈的。脑子被热力烧得化了什么也想不清楚，把他推出门外时那双决然的碧眼一直在眼前摇荡，带来奇异违和感如火与冰的融合体冲刷着全身，渗透到血液里。
一个马尔夫失去魔力了会怎样呢，德拉科并没有想太多。朦朦胧胧只想到马尔夫家内厅挂着的家族族谱图上，他的名字大概会在那一瞬间自动烧化掉吧。
只是，什么也不要紧了。
马尔夫和波特，在很久以前已经没意义了。
没有说话，只是缓缓伸手将项链取下，举到女孩面前。动作缓慢，却是极坚定，就像电影中的慢镜头，确实而优雅。男孩苍白的面孔没有血色，然而那蔚蓝瞳孔却像阿尔卑斯山下的湖水般清澈，仔细看进去，会发现它仿佛在流淌着。
一阵令人心悸的沉默后，赫敏伸手抓住摇摇晃晃的十字架，仿佛在下决心，又仿佛在看他的决心：“……现在就开始吗？”
“我要怎样回去？”他答非所问，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没有随风飘去而是确实地落在了地上。
“……我会送你一程。”女孩回答，然后逃避什么般闭上眼睛，抽出魔杖对准德拉科，飞快的念起了咒语。
耳中听到剧烈的心跳声，德拉科渐渐忘了思考的方式。他只觉得身体最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一滴的被抽出去，一些原本用来支撑什么的东西。
抽出，拆卸，最后是崩溃……
不安腾升得如此快速并非没有道理，有一瞬间甚至想逃开了——却终究没有动。目光投向窗外，看着月亮把自己藏在了云层后面，只留一圈美丽的光晕。
回响在耳边的咒语声，也许会成为一世梦魇吧。
当某个地方开始传来破裂声时，他反射性地握紧拳头，咬紧了下唇。
也许会后悔，也许终有一天会因此而怨恨。但此刻他只是不想那个男孩死去——一辈子唯一一次鲁莽，要用他的一生来作赌注。
但这值得，没什么比这更值得。
因为到这时候，也只能回想起那个炽热的拥抱，唇上最纯粹的温度。就算世界都粉碎了，它也会是他伴在身边的唯一。
女孩的咒语声渐渐低下去，而十字架渐渐绽出银光。她静静的坐了一会儿，魔杖在男孩面前画着什么图案。
“你知道哈利从在学校开始就一直喜欢你吗？”
身体因突然扑面而来的话语而僵直，他记起那天在房间里看到的情景——哈利拿着相本，神情纯洁得如弥撒中的孩子——那记忆如潮水般压倒性飞快占据了每一个细胞，汹涌膨胀着将方才的迷雾尽情冲刷，让整个灵魂变成水晶般剔透。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在颤抖着。
赫敏不自然的僵硬，和一个恨到极点的人说这些话，她显得有些笨拙。
“在斯莱特林们正式背叛的前两天，他正准备跟你告白。”
一丝烈焰般的惨痛自蓝灰眼瞳中掠过，无法言喻的躁热困扰住他，然后逐渐被不可质疑的悲伤所取代了。如果能够选择，宁可不要听到这个令人扼腕的故事……尽管他还不能完全理解到潜藏在自己心底的情感究竟是什么。
疲惫的微笑自女孩脸上滑过，淡漠弧度带着明显的忧郁。她慢慢放下了魔杖，咒语结束了。
动了动手臂，德拉科不适的感到体力正急剧消退着，空气环绕在身周让人难以忍受的冰冷，仿佛连呼吸也会给身体带来巨大负担。
“你现在应该动不了了……睡一觉吧。我会在你最低限度恢复时送你过去。”
她看起来不想说更多了，站起身飞快走了出去。德拉科向后倒下恢复到最初的样子，然而现在却明显可以看到他的胸口在起伏着。
一个短暂的睡眠，如果做梦的话，大概会梦到他吧。
那双绿眼睛。
*选自《明星和夜蛾》——BY：RoseMary
======================================================
(https://www.mangg.com/id14262/8027845.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mangg.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mang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