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冯辛夷和安安睡在客卧。
安安身体虚弱，睡前哭过一场后，早早就睡着了。
但冯辛夷失眠了。
她已经有好多年没住过这么简陋的环境。
被檀舒云从福利院接出来，她就跟着住进了陆建平的别墅。
五年的时间，陆建平已将檀家大部分产业收入囊中，成了名副其实的暴发户，生活水准自然高。
而为了掩盖自己曾经的薄情寡义，他将檀青被福利院收养的记录完完全全地清除掉了。
也幸亏陆建平阴差阳错地做了这件事。
所以，后来冯辛夷被冯家收养前，调查背景的时候，再无人查得出她曾经跟方蓝在同一家福利院共同生活过。
不然，冯家对方蓝做下那么大的作孽，怎么可能不防着冯辛夷？
就在冯辛夷胡思乱想之际，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她一看，竟然是周京珩打来的电话。
她第一反应是将声音关了，以免吵醒安安。
然后一刻不停地爬起来，走出去才按下接听键。
这种老房子的隔音很不好，她不想吵醒檀舒云，所以声音压得很低，“喂？”
周京珩没有立刻回话。
他的声音在电波中更显低沉，还透出两分不满，“接这么慢，在做贼？”
冯辛夷清了清嗓子，稍稍提高一点声音，“周总，您找我有事？”
“不是你找我吗？”
冯辛夷不熟悉客厅的格局，黑漆漆的走动间不小心撞到了桌角，她无声倒吸一口气，回话就慢了一点。
“……我的事在短信上已经说清楚了。”
不就是请假么。
周京珩在那边哼笑一声，“你什么身份，直接跟我请假？”
冯辛夷揉着膝盖，在黑暗中勾了勾唇。
那张照片只是她主动跟他说话的一个由头，他们都心知肚明。
而周京珩如果不想理她，看到那个她扯的那个“请假理由”，就不可能把电话打过来。
冯辛夷因为压着嗓子，声音带着几分沙，那种质感在夜晚就像长出了钩子，勾也勾得不刻意。
她轻笑一声，“我已经跟卢姐请过假过了。”
“嗯。”
“但我怕耽误您的工作，所以也另外跟您报备一下。”
周京珩那边响起打火机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才淡淡道：“一个助理请假能耽误我什么工作。”
冯辛夷语气很自然地提醒道：“您后天要在星城参加一个行业峰会论坛。”
作为助理，冯辛夷当然提前知道他的工作安排。
周京珩那边不接茬，她只好继续道：“既然我已经在星城了，随行助理能不能换成我？”
总裁办有五六个助理，大家有不同的工作侧重点。
卢琳主要负责行政这块，算是冯辛夷她们几个的主管。
但周京珩在工作上最倚重的是程诺。
程诺并非周氏的老员工，而是周京珩曾经在华尔街从事金融工作时的副手，这次跟随周京珩回国，就从他身边的总裁助理做起。
待遇和地位都形同副总，周京珩有重要的商务活动一般都会带上程诺。
他在那边道：“程诺能代表我上台发言，你也可以？”
冯辛夷故作轻松：“只要您觉得我有资格。”
不少发言稿的初稿还是她起草的呢，他以为她会怵吗？
“就为了少扣一天工资？”
冯辛夷承认道：“嗯，最近请假有点多。”
上个月的工资扣得到手就没多少，这个月能省就省，毕竟她开销大。
“跟我有什么关系？”周京珩满不在乎道。
她请假是为了订婚。
冯辛夷嗫喏，“我也是想着能给公司节省一些差旅费，互利共赢。如果您不同意，就算了。”
“不同意。”周京珩回得很果断，“你要真这么深明大义，就不会在下班时间这么晚占用领导的休息时间来请假。”
冯辛夷：“……”
她只是发了两条短信，这通电话明明是他自己打过来的。
再说了，他们这通电话也就持续了两三分钟的时间，大概他在那边抽完一根烟，就挂了。
能耽误什么？
冯辛夷摸回卧室，安安在睡梦中说了几句听不清的梦话，似乎在喊热。
大概是为了省钱，檀舒云这间客卧没有装空调。
一把电扇发出年代久远特有的噪音，又热又吵。
冯辛夷捡起一边的扇子，给安安扇着风，神思一下子回到了十几年前在福利院。
她们的福利院建在山脚下，晚上气温没这么热。
但管理阿姨为了省电，连吊扇都不怎么开，在酷暑的时候，小朋友们拉开席子打地铺，还是很热很难熬。
方蓝会在睡前给她擦一遍席子，再拧两块湿毛巾，睡觉的时候，两人垫在脖子下面。
她告诉冯辛夷这样睡觉就不热了，然而有一次半夜冯辛夷醒来才发现，方蓝半靠在她这边，摇着扇子就睡着了。
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方蓝为她做了太多。
但她已经没机会报答了。
她现在唯一能为方蓝做的，就是努力让她的孩子活下去，再将冯合欢的罪孽查清，让她受到应有的制裁。
第二天，冯辛夷跟安安在海城的主治专家联络后，在对方的指导下，带安安住进了星城最好的医院。
檀舒云的老小区地理位置不错，正好离医院不到一公里。
儿童血液科有很多跟安安一样病痛的小朋友。
在做入院检查的时候，抽血处遇到了另一个6岁小男孩，鼓励安安要勇敢。
两个小家伙挺投缘的。
原本冯辛夷要给安安住单人间，但正好那个小哥哥的双人间还空着，就建议冯辛夷住到同一个病房。
冯辛夷没有立刻答应，犹豫了几秒。
病友的妈妈十分善解人意，轻声解释道：“那张病床空了 一段时间了，我们住进来之后就没有人住过。”
冯辛夷朝她难为情地笑笑，“不好意思啊，我就是……”
“不用解释，都懂的。”那个妈妈看了一眼自己穿着病号服的孩子，眼眶有一瞬间泛红。
家里有得了这种病的人，都多少见证过其他小病友盖上白布被推出去。
哪怕是图个吉利，也没人想让自己的孩子睡那种刚因为同一种病去世的人的病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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