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珠的性子从小到大都是那般。
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对的就是对的,错的也就是错的。
就像是从前赵晓倩私下里对江淮捅破了她很坏。
南珠快气炸了,却只能接受,连骂她都不骂,因为赵晓倩并没有违约。
自己做下的自己认,本就该如此。
南蹇明做的不对,是真的不对。
南珠把南蹇明所在的地方出卖给了张謇。
可若是有天南蹇明的脸换成了游朝呢?
南珠还会像出卖南蹇明那般去出卖游朝吗?
不会。
因为游朝从出现在她面前,就是一个暴戾又血腥的形象。
南珠早早的就在心里划分出一条线。
彼此皆是单行道,不会有交汇的那一天。
从她明明清楚游朝的世界和她截然不同,她不该去踏入,却还是控制不住对他动心开始。
游朝本性如何,南珠就已经不在乎了。
甚至于。
她会保护他,用尽自己的全部去保护她的游朝。
给他一个他想要的家。
南珠说:“我爱游朝,和游朝爱我,一般无二。”
南蹇明愣愣的看着南珠红了的眼眶,蓦地哑声说:“可他已经死了啊。”
南珠想好了的。
南蹇明多疑,不用装出亲呢,冷淡就好,冷嘲热讽就好。
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等待南蹇明离开。
照现在的降雨量,还有海面涨潮的速度,出海不安全,加上外面游朝的人一定在掘地三尺的找南蹇明和她,小心谨慎下,南蹇明归期无法确定。
那么他一定会把她放开,就算是不把她放开,也会把她从床上放下去,让她带着宽大沉重的锁链在房间里行走。
到那会,就会有机会逃出去,找游朝。
可却忍不住。
因为……
南珠本要停止的眼泪突然憋不住了,大颗大颗的从眼尾滑落。
因为南蹇明总是说,一直说,反反复复的说——游朝死了。
南珠吼:“他没死!”
南珠大声说:“他没有死!”
游朝身上那么多疤痕,后背那道从肩膀划到腰部的深可见骨的伤都没带走他。
深海的病菌急性感染也没有带走他。
他怎么可能会死呢?
南珠说:“不可能!”
南珠在知道被铐起来后就没太挣扎。
因为挣扎没用,南蹇明怎么可能会买粗糙烂制的手铐和脚铐。
他会买的,一定是最好的。
与其无谓的挣扎弄伤弄疼了自己,让游朝看到了心疼。
不如就这么躺着。
可这瞬间却没忍住。
手脚砰砰砰的剧烈晃动,用力到只是瞬间,手腕和脚踝便被划上了浓重的红痕。
可实木床却纹丝不动。
南珠更是挣脱不了半点。
南珠眼泪不停的往下掉,怒目瞪着南蹇明,眼神怨毒到像是恨不得现在就要捅死他,“他没死!没死!没死!没死!没死!”
南珠从腹腔发出悲鸣:“他没死!”
南蹇明定定的看着南珠泣不成声却突自尖叫的样子,喃喃:“如果我证明给你看了……”
南蹇明皱眉按了按越来越难受的心口,颜色暗到像是深紫色的唇盯着南珠说:“你可以死心吗?”
他哑声说:“变回从前的样子,和我……在这里好好的……过下去。”
我不求你公平对待我,只求你变回从前的样子。
南珠没说话,也像是没听见南蹇明说话。
南蹇明下床了。
扶着墙壁镇定了一瞬呼吸,在一片漆黑中没关门也没关窗户,走了。
南蹇明一走就是一天一夜。
而南珠一动不动,也动弹不得的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
她很渴,也很饿,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冷。
现在已经十二月。
住在海边,温度像是凭空掉了十几度。
冷风伴随着淅淅沥沥的雨水不停的从窗户和门口朝着躺在床上连被子都盖不上的南珠身上吹。
南珠在南蹇明回来的时候眼前已经出现了虚影。
她怔怔然的看着浑身湿透,步履踉跄的南蹇明。
南蹇明紫到发黑的唇扯开一抹笑,脸上被缠裹的纱布脏污一片。
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塑料布缠裹的包。
里面是烧成残片的一块布料。
南珠垂眸看。
“我在那仓库里找到的。”南蹇明噗噗噗的笑了,“游朝的尸体被带走安葬了,可是你看这个,你看……这是游朝的袖扣,也只有游朝能戴的起这种袖扣,这个被炸的只剩一半,上面全是血的西服袖扣是游朝的。”
南珠轻声说:“不是。”
她想说,游朝在淡出京市政商名流圈后,不穿西服了。
只穿休闲服。
黑色的休闲裤。
黑色的冲锋衣。
黑色的毛衫。
黑色的风衣。
可……
最后一次见面那会,游朝穿的是西服。
因为文导。
文导和执行导演说让剧中饰演南珠老公,连脸都不漏的男人穿西服出镜。
说只有西服才配得上千金大小姐。
打那后。
游朝开始重新穿上了西服。
送她去拍外景的时候穿的是最贵的一身。
因为他想演南珠那个不露脸的老公。
当时,游朝在袖口别上了最贵的,闪闪发光的袖扣。
南珠定定的看着。
而南蹇明拿着那块布料朝前:“你看,南珠,你看这上面的血和残灰,你看看。”
他沙哑道:“游朝死了!”
“他已经死了,被我活生生的给炸死了!”
南珠瞳孔微转,看向南蹇明,瞳孔麻木、恍然、恍惚,彻底晕死过去。
南珠发烧了。
南蹇明跪在南珠床边,一层又一层的被子朝她身上盖。
在她温度还是退不下去后,湿了毛巾覆在她额头上。
可温度却迟迟没下去。
在天色暗下来后越来越烫,越来越烫。
南蹇明起身,看向窗外的海水。
因为这场缠绵不断的雨,海水涨潮,海浪太大。
他去找游朝死亡的证明给南珠看。
平日最多三个小时的时间。
却折腾了近一天一夜,还险些没回来。
如果再出去的话。
南蹇明轻覆了一瞬紧绷到酸涩的心口。
他感觉自己好像回不来了。
如果他回不来,南蹇明侧目看向床上高烧不醒的南珠。
如果他回不来,南珠也活不成了。
南蹇明盯着南珠通红干涩的唇,晃掉眼前的虚影,转身朝外走。
却不过一步,脚下突然发软,重重的摔了下去。
南蹇明捂着突然开始剧烈疼痛的心脏。
脖颈因为这剧痛,迸出了凛凛青筋。
疼痛的却不止这一个地方。
南蹇明除了心脏不舒服,这五天一直在发烧,从低烧到高烧,反反复复。
大腿、耳朵和眼睛的伤口,因为没有药,急速恶化。
还有呼吸。
南蹇明感觉自己的呼吸突然变的好难。
像是肺部因为伤口的炎症跟着漫起了炎症,却得不到好的治疗,而长满了气泡。
让他的呼吸变的又重又长,像是午夜拉响的风车。
即便是这么努力的呼吸了,却依旧屡屡大脑缺氧到一阵阵的发黑。
南蹇明捂着心口蜷缩在地板。
突兀的,想起那年从疗养院离开前,一直负责他病情的主治医生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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