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忽然,锵的一声,是酒杯碰到桌面的声音。
文湛松开捻着酒杯的手指,他向旁边的椅背上靠过去,金线绣着蟠龙的袖口挡住了手指,上面似乎还沾了一点酒,像是刚才手指颤抖碰撒了酒,他抿着嘴唇,嘴角上却带着淡淡的笑意。
羽澜看了一眼他,也挤出一丝笑容,他却对我说,“大皇兄的功课越来越精进了。许是太子督促功课督促的紧的缘故。这几个月,总见大皇兄出入东宫,想来是读书来的。”
我这个弟弟今天吃了辣椒了吗?怎么句句都是火辣辣的,带着刺呢?我可是个厚道人,人又笨,文笔差,口才也不好,和旁人争论几句总是败得一塌糊涂,楚蔷生每次都把我堵到没有话讲,还有崔碧城,太子,或者是黄瓜。
他们怎么欺负我这个老实人呢?
诶。
我拉了一把椅子,很亲切的坐在他对面,笑的跟朵向阳花儿一般,和蔼可亲的说,“哪里,哪里,不过是最近几年闲来无事,想请了个篾片先生教我,可你也知道,我穷呀,又不舍得掏钱请先生,就想着反正东宫这边有侍读学士,拿着朝廷的俸禄,不用我花钱养活他们,所以就借来用一用。你别说,我这几个月来还真用心读了几本书,什么《三字经》《百家姓》的都读完了,就快要上《千字文》了。诶,不过侍读学士说读晚了,人又笨,再怎么看书,也不过些须认的几个字,不做睁眼瞎罢了。”
羽澜说,“大皇兄太谦逊了。”
我连忙说,“哪里,哪里。诶,对了,三弟呀,你今天看到杜小阁老了吗,听说他又娶了一房姨太太,我还听说他那个姨太太今年刚十五,正是好年纪呀,只不过他杜小阁楼也快六十了吧,要保重身子,别因为这事儿把身子弄坏了。父皇是修真的人,道家最讲究惜福养生,他老人家不太喜欢别人尽娶一些十四五的小姑娘做小妾,这事情要是让父皇知道喽,估计又得气的他老人家多念几章经书。咦,你别这么瞧着我,我不是哄你,这是真事儿!”
羽澜看着我,眼中的三分不耐转成了七分。
他安静的端着茶盏喝茶,优雅的像一个沦落在花街柳巷的王孙贵公子。然后,垂花门那边杜小阁老慢慢踱过来,老三像是找他有事情要讲,也许要告诉他干点正事,别整天在家鼓捣着娶小老婆生儿子,于是他告辞走了。
文湛一直看我,也不说话,我瞪着他,然后他看我好像要恼了,这才低低笑了,眼角尽是春/色。
我问他,“你今天怎么了,只是笑又不说话。”
他低着头,给我倒了杯酒,我抓住他的手,不禁一怔,他的手心热而燥,似乎燃着一把火。
我连忙问,“是病了吗?”
说完,似乎很自然的
就把我额头贴近他的额头,果然,滚烫滚烫的。
他病了!
“病了还喝酒?你真讨厌。怎么病了?什么时候病的?有没有宣林太医?开了方子,用了药了吗?都吃了什么药,好些了没有?……”
我一着急,好像连珠炮一般问了一串问题,文湛还是不说话,他只是笑。
“承怡……”
“诶?”
我把他手中的酒杯夺了下来,放在一旁,然后给他端了一杯茶,硬是塞到他的手中。
文湛还是笑,他双手捧着那碗茶就好像老崔捧着一篓金子。
我忽然想起来,今年冬天他病的那样严重,可是我却一点也不知情,这次也一样。于是马上为自己开脱,“我说,文湛,那个,这次可真不赖我。我也很想知道你怎么样,可东宫有东宫的规矩,我不能背着你偷偷打听东宫的事情……”
他还是不说话。
我一叹气,一咬牙,“好吧,大不了,以后我偷偷塞给柳芽点好处,让他偷偷告诉我一些你的事,这样子,你以后病了,就算不想让外人知道,我也会知道。”
“承怡……”
他又只是叫着我的名字。
“啊?做什么?”
文湛低着头,我只能看到他头上刺眼的冠冕。
它是那样的耀眼夺目,似乎可以把周围的一切都掩盖住了。他的头发,他的额头,他低垂的眼睛,还是微微弯起来的嘴角一概都看不清楚了。
“承怡……为什么你会对老三说‘以臣弑君’这样的话?”
我一歪头,困惑的说,“这还用问吗?很明白的话呀!你现在是太子,将来是皇上,无论老三喜欢不喜欢你,你是父皇亲封的太子,名分已定了,再父皇没有新的旨意之前,你就是我们的储君,他不应该再妄想东宫这个位子了。如果还心存妄想,那就是僭越。我知道他恨不得把你剁成白菜馅包包子吃,那是不对的!”
“承怡……”
“又怎么了,你今天真奇怪,为什么总叫我的名字?”
“承怡……好傻的话。”
我非常不服气,想要反驳他,可是当我看到他的眼睛的时候,我怔住了。
文湛正在看着羽澜。
他看着羽澜笑,看着羽澜说话,看着羽澜摆出优雅却暗藏狂妄的姿态,也看着羽澜微微侧身,似乎也在偷偷看着他。
他们就像天造地设的一对仇敌。
就像是狐狸和猎手,游鱼和垂钓者,飞鸟和鹰。
文湛在看羽澜,可是羽澜的影子似乎早已经淹没在他的眼神当中,他的眼珠黑而且暗,像足了雍京禁宫中红莲池的池水,黑到极点,掩盖了一切。
他的身后是三十名身穿铠甲的缇骑,每个人都面无表情,木雕泥塑一般端立着,像城外皇陵那些历经千年依然岿然不倒的石雕,却隐隐透着经年无法消退的杀气。
我有一种错觉。
似乎那些人手中的长剑就悬在文湛的舌尖,只要他轻轻吐出一个柔软却锋利的字——杀,我眼前的人,甚至包括我自己都会瞬间血流漂地,荡然无存!
东宫,是文湛的东宫。
只有他的人可以手握利器,也只有他,可是手握这些人的身家性命。
文湛的手中柔软细致的摩挲着我的手腕,细微酥麻的感觉竟然隐藏着一丝丝的冷意。
“承怡……”
“嗯?”
“你喜欢我成为太子吗?”
“……”
这个……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我又愣住了。
他却似乎不太想知道我的回答,而且径自慢慢的说,“无论你喜不喜欢我成为太子,可是父皇都已经下旨封我做储君,你就接受了。你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要把我拉下东宫的王座,自己取而代之。”
我心说,那是我有自知之明,我可没那个本事登上皇位。
“无论你恨我,还是原谅我,你都把我当做是你的储君。”
他的话像极了喃喃自语。
文湛又说,“要是别人像你做到这一步,我会很高兴,甚至认为这是神佛保佑的结果,只是……那个人是你,你这样做,我感觉心里好像被剜去了一块,疼到令人窒息。”
“承怡。”
文湛的手指攥住我的手腕,似乎要把他的手指嵌在我的身上,再也不分开。
“大郑的皇位,有一半是属于你的。”
“所以……”
“把你的心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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