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黄和孔黑子二人跟随宫人来到灵堂吊唁。
龙阳依旧长跪在灵前,在周使的引导下向宾客们回礼。
大黄和孔黑子不敢受龙阳跪礼,也连忙跪下,朝王后离的灵柩叩拜。
大黄俯仰之间,听到一声“多谢”,但是回头望去时,只看到龙阳毫无表情的侧脸。
孔黑子做贼一样,借着磕头间隙四处打量,查看灵堂摆设、布置。
用了多少香烛,香烛长短、粗细,以及摆放位置等。
灵柩尺寸、选材、装饰,以及摆放高度,离门口距离。
还有就是主导各种礼仪官员站姿、衣着,手中持拿礼器和口中言辞。
孔黑子看着看着就看入迷了。
大黄都起身了,孔黑子还在那磕头叩拜。
龙阳有些疑惑,这个黑大个是谁?竟然如此真情流露?
跟着大黄一起来的,难道是舅舅那边的亲戚?
想到这,龙阳又朝着孔黑子行了一礼。
大黄拍了拍孔黑子后背,“先生,节哀顺变,保重身体啊。”
孔黑子这才醒悟自己失态了,慌忙做出一脸悲痛,然后缓缓起身,朝龙阳回了一礼,肩膀抽搐的走到一旁。
大黄和黑子二人都是第一次参加这种高规格的正式葬礼,所以看什么都新鲜。
大黄是抱着学习的态度四处走动。
黑子也是抱着学习的态度,不但走动,还跟一个坐着歇息的职丧官员攀谈,请教。
职丧官员不知道孔黑子的身份,见其一副傻大黑粗的模样本不想理会,但是孔黑子对丧葬礼节说得头头是道,职丧官员肃然起敬,以为碰到姜国同行了。
生怕被挑出毛病,又怕被姜国人瞧不起,于是全都耐心讲解,各种流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孔黑子动不动就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表情,大大满足了职丧官员的虚荣心。
多少年了,办过的丧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主家虽然对自己客客气气,但都是把自己当成扫把星,说话都离三丈远,更别说亲近了。
孔黑子倒是第一个。
愿意跟自己亲近,还不嫌自己晦气。
职丧官员对孔黑子印象大好,于是双方互通姓名,相约某年在京都把酒,介绍几个友人相识。
孔黑子自然满口答应赴约。
双方起身,各自后退一步,一揖到底。
再抬头相视,眼睛中都多了一份亲昵。
另一边,大黄在宾客中转悠一会儿就不转了。
太多人朝大黄微笑、颔首或者拱手示意。
大黄却一个都不认识。
人就是这样,你有实力有能耐,不认识你的人也会认识你,想方设法跟你套近乎。
反过来,认识你的人也会装作不认识你,想方设法跟你撇清关系,拉开距离。
大黄是国舅南郭合的弟子,又送了一万钱。
礼官那一嗓子,瞬间就给大黄出名了。
老姜人都知道南郭合,很有才华。
只是与姜王关系恶劣,虽是国舅却不得重用,到死也没能出仕。
现在姜王病退,龙阳继位是板上钉钉的事。
一朝君一朝臣,大黄前途可谓是一片光明。
这种时候,谁不想着打好关系呢?
至少不能失礼,让大黄恶了自己。
大黄就尴尬了。
回礼吧,不知道对方叫什么,不回吧,又有些失礼,好不尴尬。
大黄没经过这种阵仗,索性找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静待开席。
可是大黄刚刚坐下,旁边一人就就像被跷跷板弹起,“蹭”一声站了起来。
大黄疑惑看去,对方却慌忙转身离开,还用衣袖遮住脸面。
大黄也没多想,只以为对方也是和自己一样,怕见到“熟人”,躲在角落图清净,却被自己搅了。
只是,再回首看向对方背影,大黄莫名感到一股熟悉。
似乎,在哪见过。
大黄正瞅着对方背影回忆时,却被孔黑子挡住了视线。
“此行真是收获满满啊。”
可不是嘛,接触到了业界顶尖团队,学习到了最前沿的知识,自己这个乡村草台班子要脱胎换骨了。
最重要的,跟京都的官员搭上了关系。
虽然只是一个小官,可再小也是京都的官员,某种意义上讲就是上达天听了。
大黄的思路瞬间被打断,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想说什么。
孔黑子左右无事,立刻找了个话题。
“黄先生,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
“孔先生但说无妨。”
“是这样,在下打算著书立说,想求先生相助。”
之前与诸弟子商议写书谋生,还没细说就来活了,众人在梁宅忙碌七日不曾得空。
所以,孔黑子也就一直没来得及跟大黄说这件事,今天正好讲出来。
大黄听后点了点头,“孔先生几诸弟子为在下扬名,自无不允之理,反倒在下,要多谢孔先生与诸弟子。些许笔墨,无足挂齿,但用无妨!”
孔黑子一听,顿时乐了。
本来就是想赊欠点纸张。
可是听大黄这意思,什么赊欠不赊欠的,我送你了。
不但送纸,连笔墨也一起送了。
孔黑子美得冒泡。
要知道,吃饭才几个钱啊,做学问比吃饭的花销大多了。
再穷再苦,总有办法吃饱肚子。
可是吃饱肚子的人,有几个能读得起书,做得起学问的?
“黄先生真是富裕且慷慨啊!”
大黄拱手,刚要说两句感谢的话,前方突然传来喧哗之声。
“齐国公子昭和田氏的人对上了!”
“公子昭,那是齐国嫡子,身份高贵,未来的储君。田氏,那是杀他全家的仇人啊。”
“他俩凑到一起,这不是冤家路窄吗?”
“快走快走,说不定打起来了!”
“打起来!快打起来!”
无聊得打哈欠的人们齐齐来了精神,几个手脚不灵便的老头也甩开拐杖,健步如飞的往前冲,生怕去晚了抢不到前排。
角落里的大黄和孔黑子对视一眼。
“去看看?”
孔黑子点头,双拳紧握,恨声说道:“田氏以下篡上,以臣弑君,是为大逆不道。田氏不谢罪自裁,竟然还有颜面游走于诸侯之间。真是恬不知耻!”
说到气愤处,孔黑子伸手摸向腰后,却没摸到自己吃饭的家伙。
左右看了看,发现一块垫几案腿的板砖。
这会儿大家都在往外看,包括大黄都没注意到孔黑子抬脚一勾,然后弯腰拾起板砖揣进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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