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人又开始一唱一和,拿自己的身份说事,拿侯府的名声说事,言语间皆是对姜晚棠胆敢自作主张更改老侯爷遗愿的指责之意。
赵立业待他们说完,才看向姜晚棠,“姜氏,你有何要解释的?”
姜晚棠朝赵立业行了一礼,这才开口,语气不卑不亢,“父亲,此事的确是儿媳擅作主张,但儿媳此番作为却是在为侯府,为诸位老前辈着想。
儿媳虽做主停了他们的月银,却也给了他们相应的补偿,具体事项,还请父亲看看这份契书,自然明了。”
姜晚棠将手中的契书递上,赵立业接过看了起来,全程他依旧面不改色,叫人根本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这么说,方才你们便是因为这契书争执?”
赵煜城点头,“儿子觉得此事乃是祖父生前定下,姜氏贸然更改,是对祖父不敬,也会叫这些老前辈们寒心,是以儿子便训诫了她几句。”
赵立业再次询问,大有考教之意,“此事你是如何决断的?”
赵煜城心头更加紧张几分,回答得也很是小心翼翼。
“老前辈们不满姜氏的这提议,这份契书自然就作废了。老前辈德高望重,侯府合该供养,对于老前辈提出的六十两月银,儿子也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侯府总不至于连这点子银钱都拿不出来,传出去只怕侯府的名声就要毁了。”
父亲是一家之主,他应当比自己更清楚侯府名声的重要性,也必然会赞同自己的做法。
丁老爷和周老爷连声附和,“还是世子识大体。”
赵立业又看向姜晚棠,“说说你这么做的理由。”
姜晚棠不疾不徐,“老侯爷与诸部下的情谊可贵,当初的许诺乃是当初最适合,且是他们最需要的保障。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诸位前辈皆衣食富足,不必再为银钱忧心,反而侯府所供给的月银引发了一些不必要的矛盾与麻烦。
儿媳不才,所见所闻也只有内宅的一亩三分地,是以,儿媳也只能想到这些补偿之法,觉得此法既能保证诸位老前辈的利益,又能继续维持双方的关系。若有不妥,还请公爹责罚。”
姜晚棠一番话说完,赵立业依旧面色淡淡,不辨喜怒。
“此事我已经了解,你们先下去吧,我自会给老前辈们一个交代。”
丁家人和周家人心头莫名打鼓,赵煜城则是如蒙大赦,赶紧走了,姜晚棠也十分干脆,行礼告退。
这个烫手山芋交给赵立业处理她是放心的。
他没有当众训斥和责罚自己为那二老出气,已经表明了他的立场和态度,这些人想要在他的手底下讨到好处,只怕没那么简单。
这尊大佛自己是请对了。
走出了正厅,离开了亲爹的视线范围,赵煜城又一下抖了起来。
“这件事连我爹都被惊动了,你就等着被责罚吧!”
姜晚棠淡淡睨他一眼,什么都懒得说,直接转身走了。
被忽视了个彻底的赵煜城:……
这该死的女人!且等着吧,到时候有她好受的!
小半个时辰后,赵立业把丁家人和周家人送走了,听说两家人皆是面带喜色。
赵煜城正打算派人去打听一番此间详情,就有一名小厮来通传,“世子,侯爷请您到世安苑走一趟。”
赵煜城心头莫名紧张起来。
他向小厮打听情况,但那小厮一问三不知,他骂了句废物,只能赶忙去了。
世安苑,书房中。
赵立业站在窗前擦着剑,他逆着光,叫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却能看到他的动作很是轻柔,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赵煜城进来,“父亲,您找我?”
赵立业没有立马答话,待他将手中那把剑仔仔细细地擦好,收入剑鞘,才在赵煜城的惶惶中,转过身来。
“你且猜猜,为父是如何处理丁家和周家之事的?”
赵煜城抬眸飞快觑了他一眼,想要从他的脸上窥出半分端倪,但却无果。
两家人离开时都面带喜色,这说明他们定然得到了好处。
思及此,赵煜城回答便多了几分底气。
“丁家和周家是侯府的功臣,侯府自然慢待不得,父亲应当是同意了他们的要求,将那契书作废,每月给他们发放月银,如此,方能安抚人心,维护侯府脸面。”
他说完之后,上首久久没有传来声音,抬眸一看,就见自家父亲正用一副失望透顶的眼神看着他。
赵煜城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他说错了?
赵立业沉沉叹气,“你之心思谋略,竟是连一介妇人都不如,为父实在太失望了。”
听了这话,赵煜城心头又是一个咯噔,旋即就升起一股羞恼与难堪来。
“儿子也是为了侯府的名声着想,难道有错吗?”
赵立业厉声道:“你为了侯府名声着想没错,但你却不知变通,被人拿捏威胁了都不自知!今日侯府松口给他们每月六十两,来日他们就可能会再次狮子大开口,向侯府讨要更多!”
赵煜城听得父亲的这番训诫,心中更加不服。
“他们可是祖父身边的功臣,我们岂可慢待他们?这传出去岂不是要被人戳脊梁骨?”
赵立业冷哼了一声,“侯府供养他们二十几年,已经够久了!更何况,侯府也并非没有给他们补偿,姜氏的法子便是最好的补偿,同时也为侯府解决了此事的后顾之忧。此事便是传了出去,也无人能置喙侯府半个字!”
听到自己父亲对那女人的夸赞,赵煜城心头的羞恼与愤怒越发熊熊燃烧起来,全都化作了对姜晚棠的恼恨。
“她这法子再好,也得别人愿意,她使那阴损手段故意诓别人签下契书,如此行径,岂非卑鄙?”
赵立业看着眼前的儿子,第一次觉得他实在单纯得可笑。
并非他不敬重那些长辈,而是这么多年来,他们的所作所为已经把自己对他们的敬重消磨殆尽了,对付他们那样的人,那所谓的君子之道有何用?
在他看来,姜氏的法子不仅不阴损,不卑鄙,相反还十分有智谋,更何况,她也并没有冤枉了他们,那些腌臜事的确是他们所为。
姜氏一个在乡下长大,没读过几日书的妇人都能想出这般有智谋的解决之法,而他的儿子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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