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来!我也要叫伯爷跪我!”
众人顿时兴奋起来,好几个人跑到裴骁面前耀武扬威。
被一群贱民如此嘲笑戏耍,让裴骁简直恨不得站起来拔刀杀人。
可他到底理智尚存。
靖南伯府如今认真追究起来,尚在圈禁中根本没有脱罪。
淑妃娘娘好不容易才叫陛下原谅伯府,若他此时在众目睽睽之下暴怒杀死或者砍伤百姓,他和靖南伯府便算是真的完了。
想到这一层,又想到那坤道刚才所说的话,裴骁头一次觉得背后发寒。
那慈航观观主竟是早就知道他会来,甚至设计好让他不得不跟着张氏一起罚跪。
然后,如今又来了这些看热闹的百姓故意激怒他。
那么,是不是便说明,这一切都是那慈航观观主的设计?
她正是在等着他暴怒伤人,然后再让袁御史一纸题本将他告到御前,好让靖南伯府彻底无法翻身?
这样的猜测,叫裴骁顿时不敢轻举妄动。
连张氏愤怒地要叫下人驱赶这些百姓,他也让他们注意动作,不要伤到这些百姓。
见他如此能忍,那些百姓虽然不能再靠近二人,言语上的奚落嘲笑却是越发过分。
“呀,刚才还凶恶得跟要吃人一样,如今怎么还主动不让下人伤我们呢?刚才瞪人的胆子上哪去了?”
“你们不知道吧,这位可是靖南伯!刚犯了错,被陛下从靖南侯贬成靖南伯的,他要敢伤了我们,怕是连靖南伯都当不成了!”
“哦——原来如此,我就说他怎么突然这么好心!”
“嗨呀,看来官当得越大越没种啊!”
众人对裴骁指指点点嘲笑不断。
裴骁只觉得生平从未遭受过如此奇耻大辱,气得脸色都要发紫了!
可他终究是个理智占据上风的人。
哪怕被如此羞辱,也依旧岿然不动地跪在那里。
毕竟跪都跪了,辱也受了,若此时受不住离开,便等于前头所遭受的一切耻辱,都成了无用功。
他不断地深深吸气,让自己的头脑不被怒气与耻辱冲昏。
最终,他找到了自觉对自己有利的说辞:
“各位父老乡亲,且安静下来听我一言!”
“我的确是靖南伯裴骁,今日之所以跪在慈航观外,主要是与妻子一起来向慈航观请罪的!”
“几月前,我妻御下不严,导致仆从在慈航观纵火,不仅烧毁了慈航观的禅房,还亵渎了神灵。尽管先前我已经遣大管家赔偿慈航观五千两现银,如今依旧深觉愧疚难当,所以亲自带妻子前来向神灵请罪!”
“观主有言,若我愿与妻同跪则减免我妻一半罚跪时间,只让她跪两天半,所以我裴某人也跪在了这里!”
这番话下来,众多看热闹的百姓对裴骁的看法大为改观。
纷纷觉得他能不计前嫌向他们这些平民百姓解释,算是平易近人。
家里仆人做错了事,却一再向慈航观赔罪,实在是很明事理。
陪妻子受罚,更是有情有义。
无人再嘲笑裴骁。
甚至还有人为裴骁鼓掌,大声道,要给伯爷大人做鉴证,在旁边坐着,陪他跪满两天半。
裴骁见形势扭转,心中大为振奋,豪气冲天地道:
“好!既然众位父老乡亲来了,便请大家共同为我们夫妇二人道歉的诚意做个见证,我与妻子定会跪满两天半,争取观主宽宥!”
到时候,民意裹挟,慈航观还能说不原谅他们夫妇吗?
他再态度好些,趁势拿出大量供品请求慈航观观主为瑾哥儿治病,那观主恐怕也不好拒绝。
见百姓们再次热烈鼓掌,裴骁信心满满如此想着。
慧云在观内亲眼见到外头形势变化,不由暗自可惜。
先前对慈航观而言,大好的形势,竟被这裴骁三言两语就扭转了。
如今都无人再嘲笑裴骁,这罚跪的羞辱效果实在大打折扣。
她向陈青竹汇报了外头的动向,然后满怀期待地问道:
“观主,我们要不要再做些什么?”
此时她哪里还不明白,先前的一切都是观主所安排的。
那按照观主走一步算三步的作风,说不定还有后手。
然而,向来智珠在握的观主却毫不犹豫地摇头。
慧云不解。
陈青竹也不卖关子逗她了,把玩着流珠漫不经心问道:
“靖南伯是以什么发家的?”
慧云迟疑了一会儿,不确定地道:
“军功?”
“没错。”陈青竹眼含鼓励循循善诱,“那若一个靠军功起家的武将,膝盖废了会怎样?”
慧云顿时恍然大悟,脸上重新迸发出兴奋的光芒。
武将的膝盖废了,那便再也不能骑马领兵,更无法立功翻身了!
若裴骁跪到中途,发觉膝盖不妥,肯定会什么面子里子都不顾,直接离开以保住自己的膝盖和前途。
可如今,他被巨大的愤怒与羞辱冲昏了头脑,为了挽回颜面与名声说了之前那一番话。
再被百姓的夸赞一激,亲口说出要跪满两天半,还请大家做见证的话,那便是不跪满两天半,就绝对不可能起身了!
甚至他都不可能再垫上垫子。
那么硬的石板,两天跪下来,他的一双膝盖废定了!以后再也无法骑马领兵!
所以观主这一番安排,一开始的目标便是为了彻底毁掉靖南伯的前途。
如此,他们一家就算名声好了又如何,回了京又如何,只要靖南伯废了,就再无掌握实权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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