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虽然不知是冲谁,严言闻言立刻站立在原地。
下一秒她就看到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她心中的不安越盛,竟不顾一切的冲进了正厅。
平时明亮的春宜轩,如今却漆黑一片,仅凭着月光,无论看何处都觉得费劲,她在一片黑暗中小声的叫着小容,但如何呼唤都得不到回应。
她忽然听到身后闷哼一声,一转眼就看到了倒在血泊之中的容宝林。
严言扑了过去,跪在容宝林身边:“怎么回事儿?我去叫太医。”
严言摸着容宝林湿漉漉的外衣,双手越发颤抖。
容宝林死死的捉住严言的手,说道:“不可去,绝不可去。”
严言摸着容宝林的已经湿透的外衣,就知道容宝林是忍着如何的剧痛。但容宝林却好像没有感觉到自己的伤势一般,拽着严言的手迟迟不肯松开。
“小姐……你现在去也没有用。还好方才你没有鲁莽的进来,你若是进来,他们若再看到你的模样,一定也不会放过你。”
严言以为方才容宝林的那声是下意识的惊呼,却没想到那句确是为了制止严言进入正厅,严言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容宝林大口喘着粗气:“我不成了……小姐,你听我说,我不求十一皇子能落到如何好下场,只求小姐能保住他一条命便罢了。小姐一定要小心皇后,皇后此人诡计多端,先前皇后早有端倪设计想要取我性命,但都被我躲过,今日这杀手必定是皇后几次没有得手,才想出的下下策。皇后做事不择手段,心狠手辣。她既做了此事,明日一定会将我的罪责布置完全,所以小姐莫要做声,绝不可透露今夜所有,还有我今日去和关阁中与小姐说的任何话,都莫要透露半分!”
严言想扶着容宝林起身,却怎么都扶起来:“你别说话了,我们现在就去找太医救你,你现在还有力气说话,必定能撑到太医来。你别害怕,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他。”
严言看向魏青朝,魏青朝却垂着眸不说话。
容宝林摇了摇头,说道:“小姐,你不知他们的手段,那匕首上必定是粹了毒的。方才那杀手下了多重的手,我心里清楚。再说若那杀手没下死手,他也不会就此离去,他必定知道我是救不了的,所以才会杀了我就走。”
严言抱紧呛血的小容:“无论你今日如何,皇上也必定会怀疑皇后!”
“怀疑又如何?皇上肯定知道是皇后所为,但皇后并不会因此而获罪,皇上也不会因此废了皇后。所以只是怀疑又如何?皇上又不能拿怀疑定罪,再说我身后并不如同任何一个嫔妃那般深厚,我只不过是孤零零的一个宝林,皇上才不会为了我与皇后抗争。再说十一皇子现在安然无恙,皇后虽然对我下手,却没有对十一皇子下手,仅凭这一点,皇上就不会追究,她知道皇上在意的是什么?”
“别说了。”严言看着小容越来越弱的气息,还有愈加冰冷的手笔,耐不住低吼一声。
小容看着严言身后的魏青朝,道:“还有一事,再不说就来不及了,我那时在养心殿听到了一桩秘事,听说,魏小将军中了毒。若不是魏将军现在站在你身侧,我还差将此事忘记了,魏将军中的是西域奇毒,这毒虽不知姓名,也不致死,但却能扰乱将军的心绪。时间长了,将军便会变本加厉。我听陛下说,当年并非是要刻意将此药放入将军的饭菜里,而是无意之中,所以将军的症状并不是很重,而陛下那里也没有解药。”
严言竟不知魏青朝还有这样的病,但她现在已经不容她细想,她现在眼里只有倒在血泊之中的容宝林。
“到底是为什么?就算是皇后想要抚养十一皇子,你给她不就成了,为何为了一个孩子将自己走到如此地步。”
容宝林摇了摇头:“那孩子我早就给她了,她若想将十一皇子养在膝下,养就是了。她今日想要杀我,只因为我知道了皇后太多密事。对了,你一定要小心三皇子。你一定要放在心上!三皇子比皇后还有可怕!”
“你放心好了,无论你做了什么,今日皇后欠你的,我必定会让她给你还个明白。”
容宝林颤着叹了一口气:“并非是我做了什么,在这个世界上,只要人知道的太多,也是有罪。若非要说我做错了什么,那只能说是我一开始,就不该去探查她的事,我不查,就不会有今日。”
“出了十一皇后,你还有什么……”
遗愿二字猛的卡在严言的喉咙里,她如何都说不出这两个字来。
“没有了,小姐你今后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落的我一般的下场。不要轻视皇后,皇后之所以是皇后,就是因为她知道,她无论将这件事情做的如何光明正大,都没有人敢去正面的怀疑她。你从这里出去以后,千万不可以让别人知道你来过我这里,你就当今天晚上从来没有来过我宫中,无论明日会发生什么,你都装作不知道。”
容宝林的气息越来越轻,她眼角含泪,到最后竟有咳出一口血来,她咳着咳着就再也说不出话来,只一双弯着的眼睛笑着看严言。她的嘴角也慢慢漫延出点点红色。
直到她的眼神慢慢涣散,她忽然笑了,看着屋外照在地面上的寒冷月光,缓缓闭上了眼睛。
严言摸着容宝林渐渐冰凉的手臂,她就像睡着了一样。尤其是她嘴角带着安详的笑,更让人不愿相信她已经再也醒不过来。她这一生都随着她眼角慢慢滴落下的泪水,慢慢流失。
“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魏青朝看着严言将容宝林缓缓放在地上,“我们现在离开这里,才能让侍卫更早的发现此处。”
严言知道魏青朝还是不想让容宝林死得不明不白,仍是想让容宝林遇刺的蛛丝马迹大白于天下。
严言眼里湿润的一片,她用手背轻轻一抹,红色和眼泪都沾在了脸上。
她很想打起精神,可她如何都提不起。她努力的站了起来,魏青朝将她的手臂捉起就往外跑,她回头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容宝林,满心哀戚。
“你现在回和关阁,我去找宫中熟识的侍卫,让他们过来严查此事。”
魏青朝争分夺秒的走了,严言说着要回宫,但是走到了自己的宫门口,却忽然恍惚,怎么都迈不进去。
她一开始对红雀承诺过的,她说过就算容宝林今日当了妃子,她也一定会保容宝林,不会让她失了性命。可是现在她所承诺的,一件都没有做到。她不知道该怎么进去告诉红雀。
她不知道雀若是知道了此事,会不会一蹶不振。她与小容走过这一遭又一遭,早已把小容当成了自家姐妹,看着自家姐妹两世不得善终,严言无力的蹲在门口。
“殿下,怎么在这儿站着?方才急匆匆的跑出去,是出了什么事儿?”
都弈看着严言像失了神一般,心里说不出的害怕,严言呆呆的顿在地上。
都弈连问,都是小心翼翼。
听到身边都弈的呼唤,严言才不得不打起精神。
“都弈,容宝林没了。”
“怎会如此?”都弈惊呼一声,随后又看向背后的宫门,想起里面正在忙忙碌碌的红雀又压低了声音。
“殿下的消息可靠吗?现在尚未传来容宝林薨逝的消息啊!”
“我亲眼见到的,容宝林已经没了。”
都弈默然,殿下都已经如此难过。又何况是红雀。
“殿下,那我们现在该如何?在里边儿等消息吗?我们是否要瞒着红雀?”
“不用瞒着她,我自己进去跟她讲就是了。”
该来的总是要来,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而这些该说的话,也总是要早早的说给红雀听。
严言一步一步的走进前厅,她每一步都走得十分沉重。每一步都总觉得挪不动脚。
好像自己的脚上是千斤坠,好像自己的脚上绑了十几斤重的沙袋一般。
“红雀。”严言看到红雀,就已经压抑不住心中的悲意。
红雀听着严言反常的语气,心中已猜出了一二。不听到严言亲口说出,她仍是不敢相信,她忙过去牵住了严言的手,说道:“殿下,发生了什么?”
“红雀,对不起。我没有能保得住小容,方才小容已经走了。”
红雀心头一震,脑袋里作响,好像什么蜂窝,放进了她的脑袋里边一般。
“怎么可能?小容,小容她又没有得罪谁,她背后也没有什么人,是什么人要杀她,不会的。”
红雀像是不可置信,又像是在安慰严言一般,自言自语的说道。
严言静静的伸出她的一双手,上面红彤彤的一片,满是血迹。
红雀看着这一双手,才忽然明白,这血不就是小容的。
“怎会如此突然,她今天下午来时为何不说?怪不得她今天下午坐在正厅絮絮叨叨的说了那么一堆,却都没有什么重点,原来是我们给我们告别来的。“
面对小容突然离世的消息,红雀比严言要淡定许多。
或许从小容成为的第一天起,她就猜到小容不会有什么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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