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头叫苏木山。
他当初回到温家,是因为贵妃请他去。
回温家已有十几年,十几年来他依然没有把自己当做温家人,温家,也历来都不是他想做事的地方。
他不想做事。
如果他想的话,在楚国末年那群雄并起的时候,他就能闯荡出来一番事业。
哪怕他不自己去争天下,他去给某一方势力做幕僚,做帮手,那他的成就也绝对不会低了。
他这个人有个最大的缺点:看的太远,看的太透。
那年温柔问他,天下大乱,以你的本事,我再予你支持,你为何不打算出去闯闯?
他回答:没有意思。
他说,温家在西北的势力自然不容小觑,可他有才而懒散,懒散便不是明主。
就算他是明主,温家给他那么大的支持,最后他做皇帝温家能满意?
所以他只要拿了温家的好处,学着其他地方的人揭竿而起,成了,他被温家所杀,不成,他被别人所杀。
温柔说,只要我还在温家,温家不可能杀你。
苏木山笑道:“别闹,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我对你了解的实在是有点深刻。”
他说:“你出于本心或许想嫁给我,但你不会嫁给我,就算我真的按照你的意思去试着争一争,你也不会在我争成之前嫁给我。”
“往最美好的方向去想,我争成了,做了皇帝,你是皇后,你给我生了个儿子,那我死期可就到了。”
温柔一言不发。
苏木山道:“这是与你共事最美好的结局,我能做一阵子人上人,若不与你共事,也有个最美好的......”
“我与天下群雄一样,在西北揭竿而起,打下来一片地盘,可最终无力争夺天下。”
“这个时候,若有明主已有得天下之气象,我便顺应大势向他投降,然后我被封个什么侯什么公,甚至肯能封王。”
“待到立国之后,天知道因为个什么缘由我就成了反贼,那明主一句话,就把我从人间抹去还要烙上个不忠不义的名声。”
他摇头:“划不来划不来。”
温柔叹息道:“你空有一身本事,就是什么都不想做,那你学这一身本事又是为了什么?”
苏木山道:“一身本事我可以不用,但必须有。”
那天,两人不欢而散。
苏木山却完全不在乎,依然我行我素。
温柔其实说的没错,哪怕苏木山把他人生的目标降到最低,去闯荡江湖,也必成一方宗师。
可苏木山就喜欢懒散着。
他可以和市井走卒坐在路边,靠着两把花生就能喝半天的酒。
他也可以坐在豪门世家的奢华大堂之内,三言两语就让那些贵族为之折服。
他自认洒脱,天下事与他无关。
可他终究是没能洒脱起来,因为世间终究还是有一根线牵着他不能斩断。
温柔。
去了长安的温柔,后来成了贵妃。
那时候温柔没有找过他,他也不去长安,他依然是那个今日去世家大户讲学赚几个钱,明日就去请市井走卒坐在路边喝酒的苏木山。
可是温柔有了二皇子之后,还是找到了他。
二皇子当然和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可温柔说她这一辈子只求他这最后一件事。
他说:我不谋反。
温柔知道,他一眼就能看出她在想什么,所以她说我只想请你去温家,教教温家的年轻人。
他说那也是谋反。
从得知温柔产下二皇子的那天,他就知道温柔想干什么。
普天之下,再没有一个人比他更了解温柔这个女人了。
就正如大宁立国之前,温柔问他说,我这样的女人,年不过十几岁的女人,怎么能掌控温家大权?
他一边喝酒一边随便写了几个名字递给温柔:“你要是有杀人的胆子,这几个人杀了你就是温家家主。”
那张纸上写了六个名字。
十几岁的温柔,杀了一百六十多个。
少女成了温家的家主,请他来温家做事,温柔说,我是家主,但我必会对你言听计从,所以你才算是温家真正的家主。
他一摆手:“不去不去,我去了,前三天你对我言听计从,没五天,你就觉得我影响你在族中威望。”
“我与你之间的关系,离得远了就美好,离的近了就丑陋,还是远些好,不止离你远些,离整个温家都要远些。”
可他,终究是扛不住她撩袍一跪。
从那天开始,他就成了温家里的人但他就不可能让自己变成温家人。
所谓的洒脱,看透,在那一跪之下全都被击败了。
山庄内,苏木山背着手看着天空发呆。
十几年,过眼云烟。
一个络腮胡的汉子快步走到苏木山身边,俯身问道:“教头,温泽已经离开了。”
苏木山嗯了一声:“告诉长安城里的人,温泽一到长安就把他禁足在院子里,不准任何人见他,也不准他离开。”
络腮胡是苏木山忠诚的部下,他试探着问:“真的要在关键时候把温泽杀了?”
苏木山没回答。
络腮胡知道,不回答就是回答了。
“我去安排,让人把温泽押在长安城。”
络腮胡俯身行礼之后才转身离开。
又片刻,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气质妖娆,走路仿若风摆杨柳的女人到了苏木山身边。
她身穿一身浅色长裙,腰身收的极细,腰身往上到胸脯,巍然耸立,腰身往下到臀部,浑-圆-挺-翘。
莫说她相貌很美,就算相貌着实一般,只这身材,就能让天下九成九的男人一眼沉沦。
“哎呀苏教头,主动请我来干什么?”
妖娆女人挑了挑眉:“洞房吗?”
苏木山没看她。
妖娆女人轻轻吐息:“你告诉你是不是真的不行?”
苏木山还是没理她。
妖娆女人道:“以我阅历,我这样的身材样貌,再加上我这么风-骚,能在我面前岿然不动且不动十年的,肯定有病。”
她说:“咱们去看看吧,别耽误了。”
苏木山看她了:“今年三十了?”
妖娆女人一喜:“你记得我生日?”
苏木山道:“三十了还没破-处,还整天满嘴污言秽语。”
妖娆女人更加喜悦起来:“择日不如撞日?”
苏木山瞥了她一眼:“如果十年前你没跟着我,你现在最少是五个孩子的母亲,天下男人谁娶了你也不会闲着,两年生一个是保守着算的。”
妖娆女人笑:“那你呢,你打算让我闲着吗?要不现在去试试?”
苏木山:“你猜的没错,我是不行。”
妖娆女人:“试试,不试试怎么知道真不行。”
苏木山想了想,回答:“九月之后,我不死,你不死,咱们去域外,到时候再试试。”
妖娆女人在这一刻愣住了,脸上的喜悦居然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僵硬,然后她哭了。
“你从未给过我许诺。”
苏木山说:“不吉利,所以一般不许诺,像我这种坏人只要许诺什么了,离死不远了。”
“你闭嘴!”
妖娆女人道:“你死之前也得娶我。”
苏木山笑:“哪有你这样的,有倾城倾国的样貌,十年来还只风-骚给我一个人看,偏偏我还是个不懂风情的,你真不打算换个人试试?”
妖娆女人:“我找个别人,你-他妈也是别人的了。”
她拉了苏木山的手:“都说了择日不如撞日,来吧,老娘屋子里香喷喷的,我再去洗个澡,保证滑-嫩。”
苏木山笑道:“九月后,成亲那天我再验证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她白了他一眼,然后又问:“咱要是真不行,现在看还来得及。”
苏木山看了她一眼:“你风-骚起来,我也能硬。”
妖娆女人哭着哭着就笑了,哈哈大笑:“老娘一番心思果然没有白费,不过我还是得印证一下......”
说完就作势伸手,苏木山就那么看着她,她手又缩回去了,本来就没那么大胆子。
苏木山道:“九月之后,我该还的就还完了。”
她知道的。
苏木山的父亲曾经是温家的一个仆从,当年苏木山病重,温家出钱给他治好了。
那乱世人命如草芥的年代,温家这样的大家族能拿钱给一个仆从的孩子治病,且花费不菲实属罕见。
他父亲说,你的命是温家给的,以后得还一命。
他读书,习武,在温家所有人眼中他就是个怪胎,似乎永远不知疲倦。
可他长大了,温家说让他出去考取功名他不去。
让他出去闯荡江湖,他也不去。
温家的人问他那你学了一身本事到底是为什么,他说等温家有灭顶之灾的那天他再用。
当时还被人狠狠骂了一顿,被他爹给了一个力道十足的耳光。
可他不在乎啊。
他就无所事事,甚至深受温家大恩的他搬出了温家。
他在大街上和贩夫走卒为伍,然后去世家大户里赚银子再回来请贩夫走卒喝酒,当然,贩夫走卒请他喝酒他也来者不拒。
用他的话说,都是应该的。
那天,他在大街上看到了一个美的一流身材超一流的少女,身材美到让一群糙汉甚至不惜在大街上将她明抢了去。
他更没有想到,那少女竟然武艺不俗。
可惜,那不是什么突发事件,而是早有预谋,四周埋伏的人多到她根本应付不来。
于是他出手,救了这个叫谭卿雪的大家闺秀。
她来谢他,他避而不见。
她请他喝酒,他说没空,转头就又到大街上和那群苦力勾肩搭背的喝最便宜的酒。
因为谭卿雪总是出现,温柔都动了杀心。
这次苏木山找到了温柔,告诉她,你杀谭卿雪,以后温家的恩我就不报了。
十年了。
她放弃她大家闺秀的身份,做了一个只在他面前极尽风-骚的女人。
“你这么保守啊。”
谭卿雪揽着苏木山的胳膊:“不成亲就不碰女人?”
苏木山置之不理。
谭卿雪忽然睁大眼睛:“你不会也还没破-处吧!”
苏木山:“......”
谭卿雪笑了:“意外之喜啊,哈哈哈哈哈......苦等十年,总算还是被老娘给捞到了。”
苏木山:“......”
谭卿雪:“你可要守身如玉,嗯......你手也老实些。”
苏木山:“!!!!!”
谭卿雪哈哈大笑。
她说:“你说,你的一身本事都用在温家遭受灭顶之灾的时候才用,可这十年,其实你已经为温家做了不少事,要不别等了。”
她说:“老娘有些等不及了呢?”
她说:“胸脯都涨了。”
苏木山:“离我远些!”
谭卿雪又大笑起来。
她说:“九月挺好的,不冷不热,坐月子也舒服,以后每年九月就来个命中靶心的,我觉得我还行。”
苏木山:“你再这样,我就自宫。”
谭卿雪:“那你让我先见见它你再宫了呗,没用上总得见见,见一眼,也算我与它有缘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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