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成王府大门外，除了四王子的马车，在拐角处，还停着一辆。
那马车并不华丽，甚至很简陋，在瑞成王府旁边停着的马车，还从来没有这样寒酸的。
但马车里坐着的人，却是天朝一位尊贵的人物。
他一大早过来，就被邀上这辆马车，听故事。
讲故事的是个潇洒不羁的男子，若不是在宁城见过他和缓归之间的情谊，慕容尧宽不会听他的话。
顾无方只道：“只要是他楼缓归不想做的事，就没人可以勉强他，只要是他想做的事，就谁也阻拦不了，他想要的，和我们不一样。”
慕容尧宽沉默，顾无方道：“皇子，您知道七年前，文莱和天朝互换质子之事吗？”
七年前，天和十二年，慕容尧宽仔细思索，才想到一些。
“有些印象，好像也是文岭当使臣，留了一位公主在瑞凌王叔府里，我们天朝则送了一位王子去文莱。”
他想到此处，蹙了蹙眉，“那公主后来就嫁给了尧钟哥，却是身体不好，早早病死了，那王子……”
“王子？我怎么没听过，有哪位王子是曾经去过文莱的？”
他转头看顾无方，顾无方点点头，慕容尧宽忽然明白，顿时觉得手脚冰凉，阵阵凉气萦绕在心头，“当年为质的，是，是……”
“没错，皇子，当年去文莱为质的，就是缓归。”
“怎么会？”
顾无方想，怎么会？他也不信，一个瑞成王府的暗卫，凭什么去当质子，他连被选择的资格都没有。
可是偏偏，就是他。
顾无方陷在回忆里，“文岭本来是要在瑞凌王府的尧钟王子和瑞成王府的尧铸之间选择，皇上也没有说什么，似乎默许了，但后来，去的却是缓归，是以瑞成王府三公子的名头被送过去的，有人说，他是王爷的义子，但文岭却丝毫没在意，反而格外高兴地带了缓归去了。”
慕容尧宽越听浑身越冷，拿着手炉抱着，不插话，听着顾无方继续道：“那一天，我也在王府，我要去找缓归玩，却听到大厅里在争吵，我进去看，王爷和瑶纤姐他们都在，缓归浑身湿淋淋的，在旁边跪着，我才知道，尧钧和尧铸带文岭去王府的温泉里玩，碰到缓归，那温泉是当年郁圣女最喜欢的地方，缓归经常去那里，几人见到，不知怎么起了争执，据说是缓归不想让他们进去，尧钧哥他们骂他，骂他娘亲，缓归气不过，便和他们打了起来，一怒之下，将尧钧和尧铸踢下了温泉，等到瑶纤姐去找时，尧钧和尧铸已经快被淹死了。”
“不可能”慕容尧宽低声吼道，“恕儿不会——”
他也不知为何，就那样相信，那少年不会。
“我也不信，王爷也不信，缓归辩解说，尧钧他们是自己掉进去的，他是为了救他们，那天，文岭就目睹了这一切事情，他就说，这暗卫孩子比四少爷和尧钟少爷都可爱得多，他就喜欢这性子，不如就让这孩子去文莱吧。”
“王叔不会答应的。”
顾无方叹息：“容伯伯一开始是不信的，他问温泉守卫的心伯，心伯说，是缓归做的，他仍是不信，又问问瑶纤姐说，缓归当时是在救人还是在害人，瑶纤姐说——”
顾无方停了一停，慕容尧宽却已经明白，只觉得心头更加发凉。
“她说恕儿在害人？”
那个在他所查探到的消息里，都一直一直对那个孩子疼爱有加的姐姐，在那个重要的时刻，说她的弟弟在害人……
顾无方苦笑，“是，我当时就在旁边，她哭得很伤心，一直抱着缓归，她说，缓归做错了事，可是他还小，请王爷不要怪他。”
他亲眼看着，那双一向倔强的眸子，一下子燃烧起来，又一下子暗淡了下去，就那样呆望着疼爱他的长姐，眼睛里都是不敢相信的茫然和呆滞。
“那时候，缓归还小，性子还倔，刚回府里，总有人骂他是孽子，他不理，便有人会骂他娘亲，说很多难听的话，缓归便会发怒，连尧钧哥他们说都不成，一旦听到，他就总要刀剑相向。”
“王爷打了很多次，他都不改，他那时听话得很，偏偏这一件事，总是不肯认错，这一次，又是因为这个，他居然要害哥哥弟弟。”
慕容尧宽仍是不信，“所以王叔生气了，就答应了让恕儿去为质？”
顾无方摇头：“王爷确实还在犹豫，只是，那天简直是太巧了，皇上也在。”
“父皇？”
“皇上那天正好去瑞成王府里，好像，还带着一位小皇子还是小王子，那孩子和尧钧他们一起玩耍，好像也落了水，皇上发怒，说一个暗卫居然敢害皇家血脉，让他去当质子，正好是赎罪了。”
话未说完，就看到慕容尧宽的脸色雪一样白。
顾无方一惊：“皇子，您怎么了？”
“你说，有一位小皇子也在？”慕容尧宽急急问，“你见到他了吗，知道是谁吗？”
顾无方想想，摇头：“他受惊，早早就被送进宫里治病了，我去的时候就不见他，大家都注意这件事，也没在意那皇子是哪位。”
他本是聪明人物，再看慕容尧宽的脸色，忽然便明白了，震惊之后，只觉是造化弄人。
慕容尧宽没看到他的眼神，没听到他的问话，他的脑海中，完全被突如其来的一些凌乱片段灌满了，头痛欲裂。
温热的池水，蒸腾的白气，他扑腾着手脚，连着呛了不知多少口水，生命的意识一点点消失，一点点逝去，忽然有只小手拉住他，那手指冰凉，却十分有力，拉着他向池边游去，任凭他用力挣扎，甚至差点将那人一起拉到水底，那手指都没有松开。
他渐渐模糊的意识里，是一张陌生又熟悉的小脸，陌生，是因为从未见过，熟悉，是因为好像在他的梦里，出现过无数次。
然后，他便昏迷了过去。
等他醒来后，已经是好几天后了，躺在母后的寝宫里，完全不记得曾经发生了什么。
那是他九岁那年的冬日，还有十天，才是他十岁的生日。
九岁那一年，他身体极其不好，总是莫名生病喊疼，很少出寝宫，但自从那次出事后，病却奇迹般地好了，再没有发作过一次，而那次的事情，也早已从他的记忆里，完全消失，没有一丝踪迹。
所有的片段都连起来，所有的痛苦重新铺天盖地而来。
慕容尧宽只觉得心里像被刺穿了一个洞，血淋淋的疼痛，彻骨的寒冷，一张嘴，便是一口鲜血。
顾无方大惊失色，“七皇子……”
他欲伸手去扶，慕容尧宽却推开他手，擦了下唇角的血迹，迷茫的眼神不见，已恢复了往日的神色。
挑开车帘，他清晰地看见，那个少年坐在那里，像个孤独的孩子，活在孤独的世界里。
他放下手，看向顾无方，眼睛里有了一些顾无方看不懂的光芒。
“无方，本皇子请你，和我一起去查这件事。”
顾无方本就是如此打算，自然欣然答应，他看着慕容尧宽脸色，想了想，又问：“皇子，您觉得，缓归他信任您吗？”
慕容尧宽还沉浸在百转千回的感情里，听到问话怔了怔，没说什么，顾无方却已明了，笑笑。
“皇子，微臣希望您不要在意，因为，他不仅是不相信您，他是——不相信任何人。”
“包括我，包括王爷，包括听雨阁，他从不全心相信任何人，因为在他心里，谁都不是能够被真心相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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