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网游竞技 > 陌上花 > 第七十一章 清风推门开

??缓归被影凉带回瑞吉院不一会就醒来了,醒来后就很自觉地在院子里跪着,慕容焯成带着满腔无可言说的怒火和心酸回到瑞吉院时,影凉正蹲在缓归旁边温声细语地哄着:

  “恕儿,起来,别跪着,王爷没说要罚你跪。”

  缓归摇头,闯了这么大的祸,王爷不扒掉自己一层皮才怪,还是老实点先请罪的好。

  影凉见他不信,又哄:“恕儿,你信大哥的,王爷真没生气,刚才不是王爷到刑堂救了你的啊,你忘了?”

  缓归侧过头,看了影凉一眼,满脸的狐疑之后,说了句让刚进瑞吉院的瑞成王爷险些噎到的话。

  “影凉大哥,恕儿做梦了,你也做梦了?”

  影凉登时无语,抬头看见慕容焯成铁青着脸站在门口,赶紧护住缓归,“王爷,恕儿身上都是伤,您别再打他了,要打就打影凉,影凉抗打。”

  慕容焯成看着规矩跪着请罚的少年,握了下手,轻声道:“影凉,下去,恕儿,跟本王到里边去。”

  影凉拦了半天拦不住,只得眼睁睁看着缓归跟着慕容焯成进了大厅,然后门就被关上了,明凯急得拉着他问:“影凉大哥,王爷会不会再打楼恕哥?怎么办啊?”

  我哪里知道怎么办啊,影凉跺脚,不过听王爷的语气,似乎不是在生恕儿的气,就是,他刚不是说,“恕儿,跟本王到里边去”,没说,“畜生,给本王滚进去”,这说明王爷不会,起码暂时不会怎么下狠手打的。

  他自顾分析了一番,才稍稍放下心来,又让明凯去找秦书画,这位祖宗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就不信这当师父的能坐视不管。

  

  慕容焯成看着缓归,眼神有些恍惚,恍然间浮现在眼前的却总是那清瘦年少的身影,伏在自己脚下,胆怯又期待地仰头看着不曾给过他一丝怜悯的父亲。

  “恕儿”

  慕容焯成开口,声音有些哑,胸口竟有些疼,缓解了一会,才慢慢问:“本王问你一件事——明凯和丁远,是什么关系?”

  缓归迟疑一瞬,低声道:“回王爷,明凯是丁远的弟弟。”

  “你一开始见到明凯的时候就知道了?”

  “是,王爷”缓归叩头,“都是属下的错,和明凯无关,是属下要去杀了邢五的,属下甘愿去九五堂受罚,请王爷不要怪罪明凯。”

  慕容焯成负手踱了几步,道:“先不说这个,本王再问你一件事,丁远是怎么回事?”

  没有等到立刻的回答,慕容焯成低头,看到缓归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哪怕他在极力掩饰着,慕容焯成还是很轻易地看出来——这孩子,在发抖。

  慕容焯成后悔了。

  “你不想说……”

  他想说:“你不想说便不说了”,却看见缓归的身子已经稳了下来,平静地回答:“回王爷,丁远和属下同在冰寒殿受训,有一次,属下受罚不许吃喝,丁远偷了馒头过来给属下,被邢五发现,便被凌迟。”

  是这样吗?慕容焯成凝视着缓归,声音有些飘乎乎的,“就这些?”

  就这些吗?缓归也有些恍惚,眼前忽然晃动着多年都不曾再出现了的场景,浅浅的微笑和滚烫的鲜血,交错着翻涌而过,他觉得冷,难以忍受的冷,身不由己地抬起手,想抱一下自己的肩膀。

  然后只是轻轻的一下,他就已经回到了现实里。

  那些似乎比梦里还冰冷的现实里。

  头深深地垂下,缓归低声:“回王爷,就这些。”

  他不知道,他努力松开了双手时,瑞成王的手却握了起来,紧得连指骨都看得见。

  他只听见瑞成王沉重有些紊乱的呼吸声,仿佛在抑制着异样激烈的感情。

  正犹豫要不要抬头看看,就听见脚步声近,慕容焯成在他身旁蹲下身,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许久,轻轻抬起他的脸。

  常年握着兵刃的指肚带着厚茧,不是捏住他下颌时铁钳般的疼痛,却是极轻极轻,轻缓的摩挲。

  缓归一时怔住。

  他从小就知道,王爷恨他厌恶他,除了有特殊命令,他连跪着都不能离王爷近于五步,在他的记忆里,王爷和他最亲近的接触就是打在他脸上的巴掌。

  这样的举动,是王爷很生气的表现吗?

  刚刚从痛苦的回忆里醒来,缓归又陷入不明就里的愣神,而映入慕容焯成眼帘的就是他有些茫然有些怯怯的表情,像做错了事忐忑不安等着父母责骂的孩子。

  只是连受罚时都很少被咬破的下唇,此时已经是鲜血淋漓。

  慕容焯成不知道现在的心情是疼痛还是柔软,只是声音在发颤。

  “就因为——一个馒头?”

  缓归沉默,之后垂下眼眸,只应了一个字:“是”。

  瑞成王的手在颤抖,不停地颤抖,他从童全那里得知了这个残忍的事实之后,就一直在颤抖。

  就因为一个馒头。

  就只因为一个馒头。

  他的儿子,在冰寒殿里经常被罚不许吃喝不说,就只因为别人给送了一个馒头,就把那人当着他的面活活凌迟处死。

  七岁,他才七岁,七岁的孩子,眼睁睁看着帮着自己的同伴被一刀刀杀死,还要承受着痛不欲生的鞭刑。

  上一次鞭刑之后,他已经后悔不已,而那一次,才那么点的孩子,疼了多久?

  他在喊父王,他一直在喊父王的,他求过他的父王去救他,他求自己去救他。

  慕容焯成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眼中的水色越来越浓,缓归终于觉察出他的异样。

  “王爷,您怎么了,王爷?”

  慕容焯成没有说话,仿佛陷入了沉思,只手指在无意识地轻动,抚摸缓归冰凉的脸颊。

  缓归不安更重,再次唤他,“王爷,王爷,您怎么了,您哪里不舒服?”

  几次呼唤中,慕容焯成终于回过神来,低下头,他还摸着缓归的脸,缓归不敢动,只能仰着头看着他,黑眸里是一个孩子对父亲的关怀和担心,没有掩饰,没有作假,是全心全意的关心。

  自己这些年,从未在意过这样的眼神,从未在意过一个从未被他承认过的孩子从未消失的孺慕之情。

  哪怕守着下人的礼节,哪怕他已经不再奢望自己给予的慈爱,他对自己,这样的心情,从未改变过。

  慕容焯成抽痛的心在酸涩中被暖着,一点点平静下来,放缓声音:“本王没事。”

  他眼睛不知看向何处,只左手还在抚着缓归的脸,动作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缓归更加糊涂,他又不敢动,只好老老实实跪着,又开始胡思乱想,王爷这是,仁慈点的动作吗?王爷怎么会对自己仁慈?王爷这是累糊涂了?还是一会要狠狠收拾自己了?

  慕容焯成再次低头,就看到缓归一副使劲思考的样子,想微笑,又实在笑不出来,只温声道:“没事了,恕儿,你带本王去找你师父,本王有话问他。”

  前一句说的温和慈爱,后一句却是咬牙切齿,缓归还没应声,就听门口有人懒懒道:“不用叫了,秦某自己来了。”

  慕容焯成皱眉抬头,问搓着手一脸无奈跟在后边的齐寿:“瑞成王府是什么人都能闯进来的地方了?”

  齐寿陪笑:“王爷,这,这位爷是沧海和影凉亲自迎进来的。”

  慕容焯成站起身,冷笑道:“秦大殿主光临寒舍,真是让我瑞成王府蓬荜生辉呢!”

  秦书画慵懒地往门框上一倚,没看缓归,只喝道:“滚去院子里跪着。”

  一手掩了门,还没说话,就见瑞成王劈手一掌砸了过来,秦书画闪身躲过,“王爷,你干什么?”

  “秦!书!画!”慕容焯成一字一句地叫他的名字,牙齿咬得咯嘣直响,“我把儿子送给你教导,你就是这样教导他的?”

  秦书画一边躲避瑞成王的攻击,一边喊道:“瑞成王爷,你无理取闹什么,有话说话。”

  “本王没话和你说”慕容焯成怒道,手下一招快似一招,“他是本王的儿子,你呢,你就这样对待他的?凌迟,鞭刑,就因为一个馒头,他才七岁,你就是这样当师父的,秦书画,你好狠的心。”

  秦书画一手挡住慕容焯成胳膊,呵呵地笑:“瑞成王爷,你现在想起他是你的儿子了?你当年把他扔到冰寒殿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

  “你住口”慕容焯成怒喝,“本王是因为你是本王的师兄,才放心把恕儿交给你,结果你呢,你就那样残忍对他,你——”

  “我什么”秦书画斜瞥着他:“当年送恕儿过去的时候,是谁说的,五年之内让他成为最厉害的暗卫,不管我用什么方法训练,哪怕他中途受不住死了,都是活该,王爷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你”慕容焯成哑口无言,秦书画却不依不饶,玩笑般地看着他气急败坏的脸,不冷不热地说:“你什么你,不就是一个馒头一条人命吗,你就受不了了?你这才知道了多少,你儿子当年过的是什么日子,你看不到也该想象得到的吧,现在装慈父了,忘了当年是谁扔了他去做暗卫的,是谁这些年想尽办法折磨他的,真是可笑。”

  慕容焯成被他堵得一句话说不出话来,气得脸色通红,额上青筋迸出,一副要跟他拼命的样子。

  秦书画不怕他,后退一步坐在椅子上,掸了掸衣服上的尘土,不紧不慢地继续刺激:“心疼了?那要不要师兄我告诉你,当年要是我晚回去一步,你瑞成王早就见不到你这个儿子了。”

  他根本不理会慕容焯成的怒气和震惊,自顾自好整以暇地说着,仿佛逗着一匹发疯的狮子。

  “你可知道,你那儿子在冰寒殿里,除了开始的时候,再就没有求过饶,那一次拼命给邢五磕头,求邢五不要杀丁远,硬说那馒头是他偷的。

  我回去的时候,已经迟了,丁远在恕儿的面前,被一刀刀凌迟而死,据说咽气之前还在对恕儿笑,叮嘱他以后无论怎样,都要好好活着。”

  慕容焯成侧着头,一直沉默听着,脸上的表情宛如寒冰,眼睛红得吓人。

  秦书画往椅背上一靠,道:“我赶过去时,恕儿被吊在树上,从头到脚都是鞭痕,旁边的人不让他昏过去,拿着盐水不停地往上泼,冰寒殿是什么地方,常年都是冰雪,那水一泼上去就成了冰,他整个人就是个小血人,眼神都是麻木的,一直看着地上丁远的尸体,怎么疼都没反应了。

  我抱他下来时,他都认不出谁是谁了,拉着我的手不停哀求,嗓子早就喊哑了,一张口就是满口的血。”

  秦书画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瑞成王,摇头无奈苦笑:“王爷,你知道他在求什么吗?”

  慕容焯成指骨被攥得苍白,牙齿紧咬着嘴唇,半天才吐出两个字。

  “什么?”

  “他拽着我的手,不停地哀求:父王,娘亲,救救恕儿。”

  慕容焯成伟岸的身躯晃了一晃,脚步踉跄一下,险些摔倒,身旁的多宝架被他一撞,上边的贵重瓷器玉石等扑通掉落,碎了一地。

  他却毫无察觉,被抽去了意识一般,跌坐在椅子上。

  秦书画的声音依旧冷漠如冰,一点不留情地传到他耳朵里:

  “我和羽儿轮流守了恕儿半个多月,他才清醒过来,半个月里一直昏睡着,谁也不认得,就只不停地叫父王,叫娘亲,求他们救他,那半年,他天天晚上都做恶梦,醒来后就再也睡不着,羽儿怎样安慰,他都只是抱着自己坐在床角,不停地说,都是恕儿的错,都是恕儿的错。”

  屋里一阵沉寂,慕容焯成侧身站着,身子在不停地颤抖,秦书画也沉默半晌,才站起身向外走去,慕容焯成这才猛地回头:“你做什么?”

  秦书画头也不回,道:“教训徒弟去。”

  “你敢”慕容焯成咬牙切齿,“在本王的王府,你敢打他?”

  秦书画斜他一眼:“王爷,他是秦某的徒弟,秦某教训徒弟,哪里还管是什么地方。”

  “秦书画!”

  “王爷,错了就是错了,错了就要受罚,这是秦某的规矩,也是冰寒殿暗卫的规矩,他身为秦某的弟子,身为冰寒殿出来的暗卫,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守好这个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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