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子轩被噎得不轻,胸脯不停起伏了几下,好不容易才算是压下了怒火。
段子轩啪地把才把扇子一合:““三公子,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用扇子一指屋内:“你知道这屋里点了什么吗?”
缓归早已闭上眼睛,继续给自己调息,淡淡道:“摄魂香吗?段大人难道不觉得这香和平时用的不一样吗?”
段子轩一惊,真的使劲吸了两口,骂道:“楼恕,你又跟我耍把戏,好,摄魂香拦不住你,软筋散对你没作用,段某门口的数百名守卫总是有作用的,段某倒要看看,你有几双翅膀可以飞出去。”
缓归貌似悲悯地看着段子轩:“数百名守卫,段大人就想把他们牺牲在这里了吗?”
段子轩冷哼,听缓归不给他闲暇,继续道:“在下现在坐在这里,只要一抬手,阁下人头便可落地,段大人可信?”
话音刚落,段子轩便已经连着后退了几步,一脸戒备,瞪着眼睛:“楼恕,算你有本事,那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本事可以闯出这里,给我关上牢门,让三公子好好想想该做的事情。”
他转身要走,刚到门口,就闻脑后一阵风声,脖子一凉,不知哪里来的利刃已经到了近前,忙向旁边一错,堪堪躲开这一下,但还是被刀风划了一道,他身边的蒙面男子早已经上前,和偷袭之人战在了一起,段子轩这才有机会仔细去看,竟是个穿着地牢守卫衣服的少年,不知何时混了进来,正和他的人打得不可开交。
这人眼生,段子轩不认得,但显然,坐在软榻上的三公子是认得的,他本没想现在就闯出去,但此时秀眉一敛,段子轩还未反应过来,他已经到了近前,抬手挡住蒙面人一招,将那少年一拉,少年会意,眨眼之间两人已经到了地牢门口。
段子轩被挤兑了这半日,又看这两人旁若无人地往门口跑,把扇子一扔,怒道:“给我上,把他们两个拦住,要活的!”
那两人哪里管他是要活的还是死的,瞬间都冲到了门外,外边果真黑压压围了近百名守卫,缓归扫了一眼,挑眉问身边的少年:“明凯,怕吗?”
明凯穿着段子轩的侍卫服侍,听到缓归桀骜的语气,余光竟看到他眼中的蔑视之色,顿时生出了无限的勇气,一仰头:“不怕,有楼恕哥在,明凯不怕。”
“好”缓归抬手摸摸明凯的脑袋,宠溺一笑,“放心,楼恕哥不会让你有事的。”
“小凯,你放心,哥不会让你有事的。”
当年哥哥就是这样说的,抄家的时候他才五岁,什么都不懂,吓得哇哇大哭,是哥哥将他抱在怀里,擦去他的泪水,也才只有十岁的哥哥像个大人般跟他保证:“小凯,哥哥不会让你有事的。”
“楼恕哥……”
明凯轻轻呼唤站在他旁边的少年,不过比他大了才两岁的少年,但他站在自己身边的时候,竟然让自己感觉那样的安心。
“明凯不怕,明凯跟楼恕哥冲出去。”
那个晚上,明凯第一次知道了为何那个平日里安静温和的少年会以第一名的身份出冰寒殿,会被称作是瑞成王府有史以来最优秀的暗卫。
黑衣单薄,剑眉微蹙,面对数百个对手,眼神里却都是不屑和轻蔑,整个人和他手中持着的冰痕一样,骄傲而凌厉,剑风所到之处,皆是一招毙命,眨眼之间数十人便立毙手下。
明凯看得震惊,但手下却不敢慢,不到半个时辰,两人在混战中便已经冲到了后门口,然后一眼看到了背对着他们站着的一人,黑衣,瘦削,手里拎着一把刀。
明凯还未反应过来,便被缓归一堆,身不由己跟着他向旁边树丛处躲去,见缓归在四周摸索了一下,然后满是落叶的地面上就露出了一块青石板。
明凯瞠目结舌,被缓归一拉,立刻跌进了黑暗,听到头顶咣地一声,石板关上,然后就是沉重的脚步声,过了一会才消失,应是其他守卫追到前边去了。
明凯长舒了一口气,紧接着眼前闪出一丝光亮,缓归正持着火扇打量着这里,有些常用的东西他常年都是随身带着的,微弱的火光照射下,看清这是个地下暗道,两人走了好久才走到尽头,一扇青石大门紧闭,缓归停下脚步,对明凯道:“还好吗?”
明凯点头,一边打量这暗道,一边好奇问:“楼恕哥,这是什么地方啊,你怎么知道还有暗道?”
缓归没回答他,还在仔细研究暗道里各处,过了一会对对明凯道:“这里没有机关,等他们离开了,楼恕哥就带你出去。”
明凯点头,缓归见他一脸疑惑的样子,笑笑:“明凯,你怎么到这来了?”
“我”明凯一时不知如何答对,眼睛也红了,缓归见状便不再问,改问道:“王爷知道吗?”
明凯摇头:“不知道,我,我偷着跑出来的,我听说楼恕哥被段子轩带走了,我去求王爷,王爷说不许轻举妄动,我就偷偷打听了过来。”
“你怎么打听到这里的?”
“我一直跟着段子轩的。”
缓归蹙眉:“他没发现?”
见明凯摇头,缓归自语道:“怎么可能?”
明凯也是聪明的孩子,一想就通,惊讶道:“难道他们故意让我进来的?”
他今日才知这只比他大了两岁的少年之强大,就算自己不来,他也完全可以全身而退,而看他的想法,似乎没有想立刻出来的意思。
“楼恕哥,我是不是帮了倒忙了?”
缓归看着明凯怯怯的神情,安慰道:“没有,先歇一会吧,一会我们再想办法出去。”
明凯点头,在旁边地上坐了,他刚经历了成为瑞成王暗卫后第一次大战,有些力竭,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这暗道里边真是干净,机关没有,别的东西也没有,缓归又四处看了一遍,才靠着石门坐了下来。
这暗道他自然不是无意间发现的,他跟着段子轩来到这里,下了马车时就被蒙住双眼带到暗牢。段子轩显然是不想让他知道这里哪里,只是实在是低估了三公子的本事。
这地方,他来过,从前到后都摸过一遍,所以才知道哪里可以下到这暗道。
是这里……
明凯睡了很久,虽然是在这样危险的情况下,但却十分安心,醒来时缓归还靠在门上,似是未醒来,明凯起身走了一圈,再看缓归,忽觉不对,来到他身边,见他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如纸,嘴角一缕鲜血蜿蜒欲滴。
“楼恕哥!”
明凯惊呼一声,慌忙蹲下身,焦急唤道:“楼恕哥,你怎么了?”
唤了几声,没有听到回答,明凯急了,伸手要去推缓归,堪堪要触碰到缓归肩膀,就见那一双黑眸倏地睁开,眼里寒光一闪,待看到是他后,才又恢复了平日对他的温和。
“明凯”
“楼恕哥”明凯才觉得一时放下心来,眼泪早就在眼里直打转,泪眼模糊间见缓归解开上衣,从腰带里取了一粒药丸和一包药粉,药丸咽了,明凯忙去接药粉。
“楼恕哥,我来帮你。”
缓归手顿了一下,迟疑一下,才让明凯接过去,笑笑:“辛苦你了。”
明凯抹了一把眼泪,入目是遍布前胸后背的伤痕,一番打斗下来,伤处再次裂开,加上刚刚躲不及被刺的几下,竟浑身都是血。
明凯猛然想起前几日那一场惨烈无比的刑罚,眼里顿时都是泪水,强忍着没有大哭出声,给伤口涂了药,撕下衣袖,在缓归身上缠了一道又一道,才算是不见流血。
缓归一直抿唇忍着,那是仅次于醉华露的药粉,涂上去没有那么疼,但也不会好受到哪里去,见明凯给他上完药后就泪眼汪汪看着他,缓归淡笑:“吓到你了?”
“明凯?”缓归按了下胸口,一手撑着地板,靠着墙壁坐起来些,扶了下额头,才想起来刚才的事情,见明凯满脸都是泪水,淡笑道:“没出息,这点事就怕成这样。”
他声音都是嘶哑的,明凯反而哭得更加厉害,抽抽搐搐停不下来,半天之后,忽然放声大哭:“楼恕哥,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王爷会那样罚你,我不知道,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楼恕哥,我真不是故意的……”
缓归一把捂住明凯的嘴:“别哭,被人家发现我们就完了。”
明凯换了小声啜泣,缓归有些无奈,这孩子怎么这么能哭的。
“别哭了,楼恕哥又没怎么样,别哭了……”
他实在没有安慰人的经验,反来复去也就只有一个“别哭了”,明凯却哭得更加厉害,抽抽噎噎地说:“楼恕哥,王爷,王爷为什么要那样对你,明明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要罚你,为什么要那样狠心的罚你?”
这孩子都十五岁了,也不小了,怎么总是小孩子的想法,缓归摸摸他的头发,淡漠道:“是我的错。”
“可是”明凯抬起头,一脸不平地看着缓归:“可是楼恕哥,你是王爷的儿子啊,你也是王爷的孩子啊,王爷怎么能这样对你,怎么能这样?”
“明凯”缓归不顾身上撕心裂肺的疼痛,扯过明凯的手臂,“你胡说什么?谁跟你说的这些?”
“没人说”明凯第一次见缓归这样,有些害怕:“楼恕哥,真的没人说。”
缓归静静看了他一会,看得明凯心慌,赶紧又低下头去,缓归放开手,声音清冷:“明凯,你到王府也有几个月了吧,可曾听说过王府里有个三少爷?既然没有,我又怎么会是王爷的儿子,这些别人胡说八道的东西,以后若是再敢乱说,会有人拔了你的舌头,听见了吗?”
缓归对明凯一直都当个弟弟一样地关心,从未有过如此严厉的时候,明凯不敢多说,只会点头。
缓归看了明凯半晌,才道:“明凯,那天我们出府玩时,你和诸葛叔叔走散,之后遇见了素辞,是吗?”
虽是询问,但那语气显然是笃定,明凯知道缓归已经猜到,不敢再瞒,小心点头,咬着唇不说话。
缓归直视着他:“素辞和你说什么了?”
明凯低头半天不说话,缓归也不催促,身上乱七八糟的伤口都在疼,再次靠了门坐着,过了一会才听明凯小声说:“他,他说,我哥哥……是,是因为,因为楼恕哥,才死的……”
暗道里静了下来,明凯惶然抬头,看见缓归沉静肃然的面容,只是眼底深处带着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悲伤。
明凯一把抓住缓归的衣袖,慌忙问道:“楼恕哥,他说的不是真的,是不是,他是骗我的,是不是?”
缓归看着明凯,十五岁的少年眉清目秀,眉宇间隐隐有丁远的影子,很多次晚上休息之时,丁远都会说起弟弟的事情,弟弟如何懂事,如何聪明,将来他做了最好的暗卫,一定让弟弟过上好日子。
如果丁远还活着,也许明凯过的就不是这样的日子,如果丁远还活着,他看到长大成人的弟弟,一定会很高兴,很高兴。
缓归深吸了一口气,正视着比他初见时似是又长大了很多的少年:“明凯,你早都已经相信了他的话,又何必再来问我,你但凡有一点的怀疑,那天都不会那样做。”
“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明凯的泪再一次汹涌而出,“楼恕哥,我真的没想到王爷会那样罚你,否则我不会的,我不会的……”
“明凯”缓归有些萧瑟地开口,“你可知道,你那天所为,差点害了二小姐和公主的性命,这之后的罪责,你承担得起吗?”
依明凯的本事,怎会不敌那几个刺客,王爷和诸葛叔叔没看出来,难道他还不知道吗?
“明凯,你已经十五岁了,不是小孩子了,你该知道是非分明。素辞说的没错,丁远……是因为我而死的,你恨我,你想找我报仇,都可以,但你不该因一己私怨而牵连无辜。明凯,你真让我失望。”
“楼恕哥”明凯扑通跪下来,抓着缓归的衣襟,脸上的表情茫然失措,像个迷路的孩子。
“我当时是晕了头,我,我只想着素辞说的话,所以就,就想不到别的,楼恕哥,你原谅我这一次,我以后不会再犯了,真的不会再犯了。”
缓归苦笑:“再犯?明凯,你可知道,有些错误,只犯一次,便足够赎一辈子的了。你起来,拿着你的剑,你哥哥当年是被凌迟的,你想替他报仇,尽管来刺,想刺多少,就刺多少,但是你要记住,冤有头债有主,你若是再这样是非不分殃及无辜,纵使你是丁远的弟弟,我也不会放过你。”
明凯呆呆地看着缓归,这样严肃的楼恕哥,是他从没有见到过的,他听到那些话时,总是半信半疑,缓归这样痛快承认,他心里却百爪挠心般地难受,眼泪又簌簌地落下来。
缓归凝视他半晌,终于长叹一声。
“明凯,你记住,回去之后,不该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要说,不该做的事,以后不许再做,你上次所做,我可以不告诉王爷,但你要知道,我不可能保护你一辈子,不可能所有的错误都替你担着,你无事时便想想你哥哥,想想他若是活着,会不会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你可以让我失望,但你不能,让你哥哥失望。”
“楼恕哥”
明凯刚叫了一声,缓归却坐直身子,使了个眼色,明凯立刻噤声,果真听到石门那面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是凌乱的脚步声,然后有人冷声道:“段大人就是这样看着人的?直接把人从眼皮底下看丢了?”
接着响起来的果真是段子轩的声音:“哼,你刚不是在后门堵着了,怎么没逮到他们?”
那人怒道:“他们就根本没到门口来,肯定还是在院子里。”
段子轩也有些恼怒:“他们是两个大活人,在院子里难道我们那么多人找不到吗,你呢,是不是你念及和楼恕幼时的交情,所以故意放他走了,素辞小王爷!”
“你胡说什么”素辞声音立刻高了起来。
段子轩似笑非笑道:“胡说?素辞小王爷,这件事情,天下知道的人恐怕除了瑞凌王和你自己,再就是我家侯爷和段某了,瑞凌王隐瞒的,可真是牢。”
“你”素辞似是一拳擂在了墙上,“段子轩,你知道的太多了,不怕在下灭口吗?”
“灭口?”段子轩冷笑:“你有几个本事敢破坏你父王的大计?”
“段子轩,若是这件事你敢让再多一个人知道,就算是破坏了王爷的计策,我也照样会要了你的命。”
“别说废话,我家侯爷要的东西,瑞凌王可弄到手了?”
暗道另一边,缓归一手按在门上,眸中风云变化,明凯早已惊呆,这无意间听到的消息太过震惊,不管是哪一件,说出来都是会令整个朝堂轰动的大事。
虽是接触的不多,但明凯在九五堂时早就听说过素辞的名字,冰寒殿出来的暗卫并不多,而其中名列榜首的几个,就有恩穹和素辞,二人分别在天和九年和十一年以当年第一名和第二名的身份出冰寒殿,分别做了天明帝和瑞凌王的贴身暗卫,明凯受训之时,这两个名字早已如雷贯耳。
而楼恕哥,据影凉大哥说,是天和十一年的第一名,那就是和素辞同年了?
素辞说的,难道都是真的?那哥哥呢,哥哥丁远的事情,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刚刚想到此,就听段子轩问:“那个丁远又是什么人,用他,可以牵制住楼恕吗?”
明凯一惊,立刻竖起耳朵听着,听素辞冷冷地说了一句:“丁远?比起瑞成王来,他算什么,用他来牵制楼恕?真是笑话。”
明凯紧紧咬着唇,拼命忍着眼里的泪,听素辞又冷笑:“上次丁远那个弟弟还在问我,丁远因何而死,他哪里知道,冰寒殿的寒营里都是什么日子,那里都是些什么人,别说丁远死了,就是他没死,现在和楼恕各为其主站在对立之面,该有人要他的命还是会要,一个罪臣之子的暗卫,比得上谁的春秋大计?”
咣的一声,明凯狠狠一拳砸在墙上,那边顿时噤了声,过会段子轩怒道:“谁躲在对面?”
石门吱呀打开,对面的灯光射了进来,缓归一把推开满手都是血的明凯:“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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