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朝的规矩,除了皇上皇后和尚未成年在宫里住着的皇子的暗卫,其他暗卫一律不能进宫,只能在宫门口跪着等候,纵使像竟武这样的七皇子身边的暗卫,都不能例外。
是以慕容焯成叔侄二人进宫后,缓归和明凯便跪在宫门旁边的角落里,明凯第一次随瑞成王进宫,偷眼看缓归似是早已习惯,眉目不抬地安静跪着,便也不敢多说。
只是没想到一跪就是一夜,不知道瑞成王和七皇子是跟皇上彻夜长谈呢,还是天色太晚就在宫里休息了,直到第二天早上晨色熹微,大臣们陆续来上朝,宫门口便多了几个陪着他们跪着的人。
宫门口跪着暗卫就跟宫里碰到太监宫女一样平常,没人多看一眼,都匆匆进宫,午时过后又都匆匆出来。
明凯偷偷松了口气,这回王爷该回来了吧,没想到,他刚刚放松些,便有脚步声走过来,到了他们跟前停下了。
缓归和明凯一直低着头,只能看见来人穿着一双精致的皮靴,想来不是什么小人物,果真,有人在旁边喝道:“大胆,见了大皇子还不行礼?”
明凯刚做瑞成王的暗卫不久,除了七皇子还没见过别的皇亲国戚,见缓归已经迅速叩下头去,忙跟着叩头行礼。
慕容尧钰打量了二人,又看看旁边的车辆,自言自语道:“景之王府?七弟换了暗卫?”
昨天为了节省时间,瑞成王直接坐着景之王府的马车过来的,他二人跪在旁边,别人真都以为是景之王府的暗卫。
七皇子身边一直都是竟武跟着,其他几个暗卫很少出府,但他身边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慕容尧钰还是认得的,怎么这两个这样眼生。
慕容尧钰还自己沉思着,刚才说话的随从童晓则抬起脚,狠狠给了缓归和明凯一人一脚,骂道:“大皇子问话没听到吗?”
缓归和明凯还未回答,就听有人笑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来人嬉笑着过来,童晓不敢再放肆,忙施礼:“见过易安侯。”
易安侯甄逸是首府丞相甄仑的独子,嘉荣皇后的弟弟,更是老来子,嘉荣皇后都已经做了太子妃之后才出世,从小娇生惯养,嘉荣皇后对这个比儿子大不了几岁的弟弟更是疼爱有加,甄逸幼时便经常在宫里玩耍,天明帝对他都如对幼弟般宠爱。
他摇着折扇走过来,慕容尧钰忙笑道:“是易安侯啊,没什么大事,两个小暗卫不懂事而已。”
甄逸看了看缓归和明凯,一耸肩:“殿下,您也太闲了吧,跟两个暗卫一般见识,可别跌了身份。”
易安侯是出了名的牙尖嘴利尖酸刻薄,说话从不饶人,多少人背地里恨得牙痒痒却全无办法,谁让他身份地位在那摆着呢,连七皇子见了都要不情不愿地行礼叫声“舅舅”,谁敢惹他。
所以慕容尧钰也只是稍稍红了脸,并没有争论,甄逸讽刺完了慕容尧钰,自己却有了兴趣,踢了踢缓归和明凯的膝盖,“你们两个,抬起头来让本少爷看看。”
两人都沉默一下,才同时抬起头,甄逸蹲下身去,瞅瞅缓归,又瞅瞅明凯,啧啧不已。
“哎呦,这是哪里来的两个小哥,长得这么水灵,哎呦呦,真是我见犹怜啊,这么好的可人居然是暗卫,真是可惜,可惜啊,不如……”
缓归没看他,依然目光平静地看着前方,明凯却红了脸,咬着嘴唇不说话,甄逸又啧啧了两声,伸手捏着缓归的下颌,仔仔细细看了一番,转手又去捏着明凯打量,笑得猥琐。
“啧啧,看这小模样,真是可人疼,小哥,不然这样吧,本侯爷去跟七皇子说,让他把你送了本侯吧,以后本侯一定会好好疼你,不让你吃一点亏。”
他嬉笑了两声,就要去摸明凯的脸,明凯之前一直都是在九五堂受训,很少见过这样的达官贵人,哪怕受训再苦,执事们再苛刻,也没受过这样当众的羞辱,小脸涨得通红,终于忍不住,头一偏闪开,甄逸一下没摸着,一愣,又笑着去摸第二下。
明凯再受不了,猛地站起身后退几步,攥着拳头,两眼冒火地看着他们。
甄逸一时没反应过来,慕容尧钰也愣了一下,童晓上前对着明凯就是一脚,“大胆,没有皇子和侯爷的命令,你敢私自站起来,跪下!”
明凯涨红着脸,胸脯剧烈起伏几下,最终还是重新跪在了地上。
童晓又给了他一脚:“真是胆大包天,暗卫也敢这样嚣张,给我掌嘴。”
明凯抬起头,狠狠地瞪着童晓,童晓被他的怒气吓得反倒后退了一步,看了一眼在旁边看戏的慕容尧钰和甄逸,才又大起胆子,抽出马车上的鞭子狠狠抽过去:“放肆,让你掌嘴,没听见吗?”
明凯任鞭子打在自己身上,仍然昂首看着童晓,慕容尧钰和甄逸都觉有趣,从未见过这样倔强傲气的暗卫,谁也不说话,都笑着看着。
身边的鞭声不停传来,缓归俯身,对着慕容尧钰和甄逸叩下头去:“皇子,侯爷,他年纪小不懂事,冲撞了皇子和侯爷,请皇子和侯爷手下留情。”
“嗯?”甄逸摇了摇扇子,指着缓归笑道:“有趣,有趣,本侯还是第一次看到有暗卫给暗卫求情的。”
他跟着慕容尧钰玩笑,慕容尧钰却有些恼怒,旁边童晓看出他脸色,一鞭子甩在缓归背上,骂了几句。
他们这边一闹,许多下朝的大臣们都看见了,胆小的匆匆走了,胆大好事的就围在旁边看着,再加上许多伺候主子的下人,围了不少人指指点点。
童晓不停手地打下去,缓归只低头不语,明凯却早已受不了,扑到他跟前挡着,怒视着童晓:“你住手!”
童晓失笑,骂道:“你不过是七皇子身边一个个小小的暗卫,还敢让我住手?”
明凯抬起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大声道:“我们不是七皇子的暗卫,是瑞成王爷的暗卫。”
众人一下子愣了,齐刷刷去看那马车,没错,是景之王府的车子啊,慕容尧钰一转念,糟了,听说昨天父皇急召了四王叔和七皇弟进宫,两人定是坐着一辆马车来的,难怪从未在七皇弟身边见过这两个暗卫,这下不好办了。
甄逸也一愣,瑞成王的暗卫?虽说暗卫身份卑微,但打狗还要看主人不是,像竟武这样的暗卫,七皇子都舍不得让他在宫门口跪着,每次进宫都不带他过来的,这要真是瑞成王爷的暗卫,瑞成王爷那脾气,万一一不高兴了,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啊。
他想到此,赶紧叫了一声:“停”,童晓这才停手,缓归依旧垂手跪着,连头都没抬过,甄逸又打量他,瑞成王身边的暗卫这么老实?
“他说你们是瑞成王爷的暗卫,可是真的?”
缓归不语,明凯急了,拉住他胳膊:“楼恕哥,你说啊,你怎么不说话。”
缓归还是不说话,旁边围着的人却有人低声说了句:“楼恕?”紧接着一人快步过来,对慕容尧钰和甄逸施了个礼:“见过殿下,侯爷。”
“是沈大人啊”甄逸笑着招呼:“沈大人也来看热闹?”
来人一身官服,容颜温和,一看就是个文弱书生的模样,正是今年的新科状元沈轻仕,他已经封了翰林院编撰,为人虽是冷漠,但本事在那,也没人多话,此时对甄逸二人笑笑,来到近前,抬起脚,用靴子尖抬起缓归的头,迫使他仰起头来,入目是一张清俊无双的脸颊,沈轻仕微微一怔,总觉得这张少年脸孔这样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哪里见过,那一双眸子里的感情比他还要淡漠,被自己这样侮辱着,连一点波澜都没有。
沈轻仕莫名有些害怕,竟不敢再放肆,不由自主放下脚,再想看时,缓归已经低下了头,沈轻仕平复下胸中奇怪的感觉,后退一步,对甄逸两人笑道:“殿下和侯爷若想知道是谁的暗卫还不容易,听说暗卫背上都会印着主人的名字,让他们脱了衣服看看不就知道了。”
甄逸一拍手:“真是个好主意,要不怎么说沈大人是状元郎呢,神童就是神童,不是我们凡夫俗子可以比的。”
他又真真假假刻薄了一番,才命令缓归和明凯:“你们两个,把上衣脱了,让本侯看看你们说的到底是不是实话,要是敢欺瞒本侯,把你们扔回九五堂。”
这回没人搭理他了,明凯没动,缓归也没动,沈轻仕又道:“既然他们两个不想脱,找别的法子帮他们脱了就是,这位小兄弟说是不是?”
最后一句是对着童晓说的,童晓愣了一下,恍然大悟,扬起手中的鞭子,对着缓归和明凯的后背抽了下去,暗卫衣服单薄,一下子便划开一道口子,再几鞭下去,背后的衣服便破烂不堪,童晓正要仔细去看,却听有人怒喝一声:“住手!”
那声音愤怒至极,宛若雷霆,吓得童晓手一抖,鞭子掉了下去,再看众人弯腰的弯腰,跪倒的跪倒,齐刷刷地行礼。
“见过王爷,见过七皇子”
众人分开的过道里,瑞成王负手走来,脸上冷冰冰的看不出表情,他身边的七皇子则是满脸怒气,还没到跟前就怒道:“放肆,你们做什么?”
童晓扑通跪下:“见过七皇子,回七皇子的话,微臣不敢放肆,只是刚问这两个暗卫是哪家的,他们不肯回话,所以才……”
“所以什么?”慕容尧宽怒道:“他们若是我景之王府的,你就可以肆意侮辱了?”
“微臣不敢”童晓连连叩头,慕容尧宽冷哼一声:“微臣?你不过是一个下人奴才,敢自称微臣?”
童晓吓得满头是汗,再次叩头:“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七皇弟”慕容尧钰皱着眉头:“童晓是奉了为兄的命令才做的,七皇弟何必为难他?”
慕容尧宽回头看着兄长,冷冷回道:“是吗,那大皇兄又为何要为难小弟的人?”
慕容尧钰头大,这两人到底是谁的暗卫啊,周围的人也吓得哆嗦,但瑞成王已经到了,走又不敢走,都战战兢兢看着,只沈轻仕依旧噙着丝玩味的笑容看着,此时开口:“不管是谁家的暗卫,敢以下犯上,就是大罪。”
话刚说完,就见慕容尧宽两道冷冷的目光射过来,沈轻仕一个机灵,忙稳住心神,听慕容尧宽哼了一声:“沈大人,暗卫属于我皇家,和沈大人没什么关系吧?”
“普天之下都是臣子,暗卫虽属皇家,但我天朝律法有明文规定,七皇子该知道的。”
慕容尧宽一皱眉,正要再争论,却听瑞成王慢悠悠道:“宽儿,沈大人说的没错,不要胡闹了。”
“王叔……”
慕容焯成摆手止住他的话,看了看缓归和明凯,喝了一声:“明凯,本王第一次带你出门,你就给本王惹祸,回去自己去刑堂领鞭子。”
“是,属下遵命”
“还不滚去赶车。”
明凯忙应了一声站起来,不敢再说话,慕容焯成这才又看了一眼缓归。
“楼恕,以下犯上,大皇子和沈大人说的可是真的?”
缓归叩下头去:“属下知错。”
“嗯”慕容焯成看向沈轻仕:“沈大人既然熟通律法,便说说,暗卫以下犯上,该当何罪啊?”
沈轻仕目光移了两下,才拱手回道:“回王爷,暗卫以下犯上,视情节而定,重可凌迟,轻则罚跪。”
慕容焯成没再看他,只负手站着:“既然如此,沈大人看今日之事,该如何罚呢?”
沈轻仕迟疑一下,才又拱手:“这两人并未太过放肆,依下官看,罚在宫门口跪上几天,以儆效尤便是了。”
“沈大人律法学得不错”慕容焯成不冷不热地夸赞了一句,便转身向马车走去,边走便道:“楼恕,沈大人的话听到了吗?”
“是”缓归再次叩头:“属下遵命。”
慕容焯成已经走到马车前,没看明凯涨红的脸,对慕容尧宽招手:“宽儿,怎么还不过来?”
慕容尧宽上车后,终是忍不住掀开车帘,再次看一眼那跪在门口的身影,正午的阳光下,他却仿佛一个黑暗中走出来的影子。
所有的光明,都遗弃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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