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芷让福生先去了附近的水云间一趟,她不好就这么去春风楼,在水云间换了男装,才出发去春风楼。
她和冰露刚下马车,就看到门口候着的顺子。
顺子微笑着走过来,“我们爷已经在楼上候着您了。”
安芷嗯了一声,跟着顺子上了三楼。
到了雅间门口,顺子就不进去了,“爷已经在里头了,安小姐自个儿进去就行。”
他这话是说给冰露听的,主子费心费力盼来这么个机会,自然是不希望有别人在场。
冰露当然是识趣的,不过还是轻声道了句,“小姐安心,奴婢就在门口候着。”
安芷倒是没有什么安心不安心的,里头的是裴阙,又不是其他人。
她推门进去了,只见一桌满满的菜肴点心,裴阙已经倒好酒,眸光带笑地盯着她。
“裴四爷。”安芷轻声唤了句,才慢慢坐在裴阙的对面,低着头,看着酒杯里的清酒,不再开口说话。
裴阙放下筷子,问:“裴四爷?”就这?他都留了纸条了,还这么唤他,是真把他当工具人了吗?
安芷的心随着裴阙的问话颤了下,咬着唇,到底是没再坚持,举起酒杯,低低道:“四……四哥,这次的事,多谢你替我姑母家周全,我敬你。”
裴阙听着安芷蚊子大的音量,挠得他心痒痒,很想把人捏在怀里揉,可他这会又要秉持着君子之风,不能把人吓到。
他往后一靠,单手撑在栏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安芷,“你那么小声,若是别人知道,还当是我强迫你来着。”
“四哥!”安芷知道再害羞也没用,是她自己去求的人,该喊的都要喊,便拔高了音量,却不知道太大声,外头的冰露和顺子听到后,都不由往后退了点。
“倒也不用这么大声。”裴阙举起酒杯,这声四哥他很受用,一口闷下清酒,“这四哥就是比四爷好听,要是以后你都能这么唤我就好了。”
安芷也一口闷了杯中的酒,她的脸已经烫得不能再烫,“外头人都知道我们两家不怎么来往,也知道我们……不是一个辈分,不能这么喊。”
“那就私下喊。”裴阙就知道安芷会用这个作推辞,所以就等着她这句话,“说好了哈,私下就咱们俩的时候,你得喊我四哥。”
“不……不是。”安芷听到这话,才知道被裴阙给绕进去了,小小声嘟喃,“我没同意啊。”
她又没说好,怎么就以后都要喊四哥了呢,太强买强卖了。
裴阙轻轻地哼了一声,语里带着委屈,“我忙着应付皇上和锦衣卫,还要拼着危险帮人做事,差点儿脑袋就掉了,切,工具人。”
“什么脑袋掉了?”安芷先抓到了这句话,再注意到最后的工具人三个字,急忙解释,“我没把你当工具人,我知道姑母的事不好办,拖累你,是我对不住,你快跟我说说,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差点被锦衣卫拿到把柄而已。”裴阙长叹一声,“哎,你不用在意,都是我自愿的,我乐意帮你。”
安芷说不过裴阙了。
她两手放到桌下,拧在一起。
她自然是听得出裴阙在激她,可到底她心里不是怎么想的,“我真没那个意思,我……我只是不好意思,你别那么说了,我答应你还不成吗。”
说着,一颗豆大的泪珠就落在手背上,溅起点点泪花儿。
裴阙慌了,他本来只是想逗逗安芷,没想到向来坚强的安芷,竟然会在他跟前哭了。
他微微起身,想过去安慰下,又怕太唐突吓到人,忙道歉,“你怎么那么容易就当真呢,我跟你说着玩呢。不过你要愿意以后都喊我四哥,我心里肯定是开心的。”
安芷抬手擦了眼泪,她觉得自己这会丢脸极了,怎么就哭了呢。
她重生后,真的极少有哭的时候,还是在见到哥哥,才委屈哭过一次,可现在就因为裴阙逗她的一句话,就心酸了。
真丢人。
“嗯,那我走了。”安芷待不下去了。
“别啊。”裴阙急了,“我这点了一桌子的菜,好不容易得空点时间,怎么说也吃完饭再回去。”
安芷的时间是比较自由的,孟洁和安成邺都不怎么能约束她,所以只要别太迟回去,都是可以的。
她现在想回去,纯粹是因为哭了,觉得丢人来着。
裴阙看出姑娘家面子薄,赔笑给安芷夹菜,“快尝尝,这是春风楼新推出的烧鹅,沾点酸梅酱,特香。”
安芷嗅到香味了,嘴唇动了下,把裴阙夹来的烧鹅吃了。
外间,顺子和冰露另有吃食。
“你尝尝这烧鹅,我家爷大方着,对我们下人都好,以后等安小姐嫁给我们爷,那日子肯定舒坦。”顺子大大咧咧,说话时完全没注意到冰露的脸已经黑了。
冰露压低嗓子道,“你别胡说,我家小姐和你主子没有媒妁之言,更没有父母之命,别乱说话。”
“这不是迟早的事。”顺子觉得他主子都做到这份上了,安小姐也有了感动,有没有那些虚礼都不影响主子娶安小姐。
冰露却不是这么想的,她能感受到小姐对裴四爷态度的转变,说不定心里对裴四爷有了好感。她也希望两人能好,只是两人关系到底之前差了一辈,真要想成婚定亲,必定没有那么简单。
所以啊,不管眼下小姐和裴四爷是否心心相印了,明面上也不能这么大嘴巴说,不然日后如果没成,那她家小姐真得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不管怎么样,你别乱说话。”冰露提醒顺子,“咱们都想主子好,裴四爷是个好人,可女儿家的名声不容许有半点污名。这世道做女人可比做男人难多了。”
“行行行,我知道了。”顺子被冰露说得没话反驳,便大口吃饭。
等他们吃完后,里头的主子也喊了他们。
两人一起进去。
冰露停在小姐身后,弯腰低声问,“小姐,奴婢去要一壶热茶来?”她看小姐面色绯红,得解了酒再回府才行。
安芷没醉,只是有点上脸,“不用了,我有些乏了。”
说着,她小心翼翼地看向裴阙,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四……四哥,我先回了,你保重。”
冰露和顺子是他们贴身伺候的心腹算不得外人,所以在他们面前,安芷得喊四哥。
冰露却是被这声四哥惊住了,竟忘了规矩,抬眼正视了裴阙,在主子转身时,才愣愣回神,忙扶着主子下楼离开。
直到上了马车,冰露才张口想问,却被主子抬手挡住了。
“别问,你就当四哥和四爷一样。”安芷这会还是不好意思的,她用手背冰镇着脸颊。
马车摇摇晃晃,安芷明明很困,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另一边,春风楼里,裴阙笑得欢畅。
“顺子,你听到没,爷可真难啊。”裴阙说着又闷了一杯酒。
顺子当然是听到了的,他为主子感到高兴,“您这是铁杵磨成针,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裴阙这会乐得听奉承话,“昨儿南府送来的大刀,赏你了。”
“多谢爷。”顺子昨儿看到那刀时,眼睛就一直发亮,只不过主子的东西,主子不说赏,他是不好要的。
裴阙吃得差不多了,起身准备要走,却听到外头传来一个他最近不是很想听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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