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房里
简亦遥依旧抓着庄希贤的手腕,紧紧的,他没有开灯,她一身的怒气,空气里都是剑拔弩张的味道。
这是简亦遥第一次见她失控,她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那个电话,还有,刚那个女人是谁,他都不关心,他只知道,刚刚一切发生的很快,不到五分钟,却颠覆了他对她之前的所有想法。
虽然她的背依旧挺立,带着旧式的优雅,虽然她的下巴,依旧高傲到不可侵犯,但他依旧感受到了她的无助。
那是不能告诉别人,一个人独自承担又无法说出口的无助。
那是真正的无助,茫然不知该求助什么,向谁求助的无助!
包括她的性命,都是岌岌可危的。
那一刻,简亦遥的胸中涌上巨大的悲痛,原来,她早已不是和他毫无关联的陌生人。
“你失控了……”他轻声说,声音带着浓浓的安抚:“这样不好,你太在意,敌人会高兴。”
庄希贤低着头不语,依旧是倔强到令人心疼的姿势。
简亦遥拉着她来到窗口,他从白色的窗格望出去,宴会还在进行,范立坚正在四处招呼宾客,这是一个乱七八糟的家,没有女主人,简亦遥敏感的发现,徐箐也不见了。
短短一周的时间,她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这一刻,简亦遥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他伸出手,犹豫了一下,轻轻把她拥进了怀里,强装镇定的抱着她轻声说:“我抱抱你。”
真的,只想抱抱你,只能抱抱你。
他从背后抱着自己,庄希贤挣扎了一下,“我没事。”简亦遥却不相信,她身体紧绷的线条告诉他,她依旧在紧张,于是他说:“你太紧张了,别人会猜测你是不是爱上了你二哥。”
庄希贤差点被逗的笑出来,但她真的没心情和他现在说话:“放手。我还有事。”她说,干脆极了。
他却更紧的把她拥进怀里,“记得欠我一份人情。”简亦遥说。
“你——”庄希贤挣扎,多少人想抱她还抱不到呢,他不止随随便便抱她,还趁机邀功,什么世道。
简亦遥觉得自己抱着一块超大的橡皮,四四方方,处处紧绷。
“嘘——”他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当然如果有用的话。”说完,他抬手点了一下窗外:“看看外面,很多奇怪的人,那边穿宝石蓝裙子那个女人,她为什么一直用手去摸自己的裙子,多奇怪?”简亦遥问,没头没脑的求知欲。
庄希贤不明所以,看过去,但看了几秒她说道:“不知道你想问什么,但你如果一定要让我说,她身上的礼服是仿制的,这件是菲拉格慕这季的款,但是偏偏我知道,我的朋友meisy已经定了。”庄希贤忽然笑了下:“她最讨厌别人和她穿一样的,她看上的款,市面上绝对不会有的。”
“原来是仿的,怪不得自己会潜意识不自信的一直去摸。”简亦遥笑起来,觉得她在自己怀里说着这样的话题,简直美妙的不得了,干脆靠上身后的书桌,更紧的搂上她。
庄希贤挣扎了一下:“你还没完了,有你这么抱人的吗?”
简亦遥却好奇侧头看着她反问道:“那该怎么抱?我又没抱过。”
庄希贤木着脸无语。
简亦遥却晃了晃她,带着刻意为之的讨好:“不能太紧张,就像现在,你也是想着赶快去处理后面的事情……”他沉着声,贴在她的耳边说:“太紧张了,容易火遮眼,就看不到细节了。”
庄希贤没有说话,他说的对。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你的敌人。”简亦遥看着窗外笑着说。
庄希贤扁了扁嘴:“你又知道?”
简亦遥笑:“我看到过那么多东西,毒品,绑架孩子,外围,你们家的事,我知道的太多了。”停了一下,他问道:“刚刚的电话,可以告诉我吗?——我想帮你。”
庄希贤沉默。
简亦遥叹了口气,无奈极了,下巴贴上她的左肩,小声说:“你不能再这样一个人走下去了。”
庄希贤依旧是硬气的口气:“为什么不可以?”
“因为你认识了我。”简亦遥手臂用力,忽然紧紧的把她圈在怀里,双臂绷紧是铁铸般的坚硬,胸中依然翻覆着难言的悲痛,他靠在她的耳边说:“以后我会保护你……用我所有的力量、关系!”
他的力量,还有关系,是指他的家庭吗?
他竟然愿意,为了她,求助家里!
傲气的人,都是不愿靠家里的,他自己,从来都没有靠过家里,就连给她办车牌,也是靠的自己,但他现在,却这样说。
庄希贤有一点感动,但还是嘴硬道:“想追我?你们家确实能给你加几分。”
简亦遥装作讶异:“你觉得我自己无法给自己加分?”随后他不服气的口气贴着她的耳边嘟囔道:“你知道我一个小时值多少钱吗?”
这话好有歧义,庄希贤知道是他给人做并购时候的咨询费,但故意装着听不懂。简亦遥搂着她的左手却忽然松开,在身后的桌上摸了一下,手里凭空多了一个金色的盒子。
是godIVa的纯黑巧克力,他打开盒子,递了一块到她的嘴边,不等庄希贤问他,他就主动说:“我告诉过你,我今天真的本来是在你的书房看书的。”
木讷的人,偶尔也会有贴心的时候,庄希贤有点惊讶,巧克力略苦,正是她现在需要的味道。
她吃着巧克力,人终于不再像块四方橡皮,紧绷的感觉离自己而去……脑筋好像也可以再次飞快的转起来。
她靠向身后的简亦遥,淡淡说道:“我刚刚接到电话,我大嫂自杀了。你也知道她是什么人,我哥哥要和她离婚,她就自杀了……还有刚才那个女的,她有艾滋病,我猜也是被人安排到二哥身边的。”
简亦遥震惊,却只是左手轻拍她的背,轻柔舒缓,想说点什么应景的话,但始终不善言辞,还是重申道:“我真的会帮你的。”
“怎么帮?我都不知道他们是谁,你喜欢了我,也许改天我就不在了。”庄希贤第一次对他这么坦白。
简亦遥的心狠狠的揪了一下,他想了想忽然说“我从十岁开始,每个月就挣二千块钱了,你应该相信我,我很聪明!”
庄希贤想到他小时候的丰功伟绩,他的确是个聪明的孩子,但小时候的他,和他现在的性格一点也不像,她奇怪道:“你小时候脑筋应该很活,怎么长大就变得这么古板了?”
“我很古板吗?”简亦遥反问,他怎么没发现,只不过不熟的人,他不想多说话而已,不过他现在的主要目的是帮庄希贤转移视线,让她不要在激怒之下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现在她肯和自己说话,证明还是有效果,于是他继续顺着说:“一个人的性格是慢慢形成的,小时候想的也少,也没有那么强的道德感。”
庄希贤继续好奇:“你们老师怎么当时没抓你?”
“哦”简亦遥淡淡哦了一下,“老师到了我走了之后才知道。”
“有那么多人一起抄,老师发现不了吗?”庄希贤转头看他。
两人离的很近,简亦遥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冷傲,却令人觉得可以信任,此时,他的目光沉静,脸上还飘着微不可见的可疑红色。
他看庄希贤扭着身子回头来看他,他强装的镇定顷刻间就想瓦解,他受不了,竟然抬手把她的脸转了回去,庄希贤立刻失笑。
“他们有选项,必须有一道题抄错,”简亦遥也笑起来,复又把下巴放上她的肩膀,亲密的低声说道:“而且,我还有优惠,错两道题,第二天可以少收钱。”
这完全是在用企业营销手段做市场,庄希贤佩服,胡乱问道“你不会还有什么买一送一活动吧?”
“当然,连买四天,周五赠送”简亦遥佯装自豪的语气说。
庄希贤膜拜了,难怪天生天养都说这男人是捞钱的一个好手,她考虑是不是真的可以让他进自己家,这样至少以后有人替自己管账了,这个,天生天养都不擅长,他们家一直少个贴心管账的。
有了他,私人理财顾问都可以不用了。
简亦遥却说:“那时候太小,不知道对错。”
正直的人,也不见得是一路正直到底的,他走到了今天,也是一点点修正自己,才有的结果。
庄希贤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转身,伸出两只细白的小手扶上他的脸:“谢谢你!”她真诚的说。
简亦遥这一刻终于放心,天知道,刚刚看到那样暴怒的她,他真的怕她会闹出人命。
庄希贤看了下时间:“我真的要出去了,还有好多事要处理,至于你说的敌人……”她忽然靠近他,伸出手,圈上他的脖子,整个人都软软的靠近他怀里,和她平时捉弄人,开玩笑,甚至恶作剧时候的动作都不一样。
这是一个真实亲密的拥抱,简亦遥已经呆住了,他可以感觉到,她柔软的曲线紧紧的贴着他,每一屡线条都迎合着他,令他心脏瞬间跳的不堪负荷,她却不管不顾,头枕在他的肩侧,低声说:“敌人就麻烦你帮我看吧。”
简亦遥的礼服很干净,贴在自己脸上夹着他身上的味道,有些生机勃勃的感觉,这是荷尔蒙的力量,庄希贤再一次感觉到。
她仰头,忽然亲了一下已经完全任她为所欲为的简亦遥:“谢谢你!”
简亦遥怀里一空,她已经离开。
走到门边,庄希贤忽然轻声说:“等我!”
笑着拉开门,正对上一个抬手准备敲门的人——卓闻天!
他看到庄希贤立刻面上一喜,还有浓浓的担忧:“你没事吧?”
庄希贤摇头:“家里还有点事,今天谢谢你了。”没有女主人,竟然需要麻烦到他帮自己待客。
卓闻天摇头,依旧担心的看着她:“我担心你,刚刚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庄希贤避重就轻,“我们家要办丧事了,刚收到消息,我嫂子不在了,我现在赶着去处理。”她侧过身,让他看到书房里的简亦遥:“你们俩聊。”
说完,她急急的向外走去。
卓闻天看着她的背影,眼神阴郁了一下,片刻,他转头看向简亦遥,笑着说:“你堂妹正在找你。”
******
庄希贤家侧门后,有几间空着的房子,是以前庄美慧还在的时候,给下人住的,但现在家里人丁单薄,佣人工人少到不需要住去那里。
所以刚刚被抓的人,就送来了这里。
庄希贤到的时候,人已经带来,身上依旧是裹着白色的餐台布,又大又厚,好几层。
屋子里除了押着她的几个人,范希言和天生也在。
一看庄希贤来,范希言立刻站起来,椅子被碰了一下,“砰”一声倒在地上。
“希希,你没事吧?”范希言拉着她,“天生已经和我说了,这女孩我没碰过她。”为了增加可信度,范希言又说:“不止她,别的女人我也没碰过。”
所以,你不要再担心我了,看到你这样,哥哥真的很心疼。
庄希贤抬手,拍了两下哥哥的手臂,然后她看了看范希言的衣服:“你的手机呢?”
范希言愣了下,在身上一摸,想起来:“忘在车上了。”
庄希贤看着他,这就难怪了:“刚刚大哥打电话给我,夏小枫自杀了,他现在在医院,看样子爸爸也不知道。”
范希言和天生互相看了一眼,这也,太突然了吧?
随即他们发现,后面的事情太多:是现在就去医院处理丧事,还是留在这里,继续原定的计划,先和徐箐还有她的两个女儿撇清关系?
这步是为了告诉那个幕后的人,他们的筹谋已经落空。
但是死了人,这对范家也将会是不浅的冲击,会有多少闲言碎语且不说,对庄希贤的影响无疑是巨大的。
她一回来,死了嫂子,“后母”——尚且算是吧,别人不知道徐箐和范立坚无名无分,别人只会想她逼走了后母,还把两个同父异母的姐姐扫地出门,那她“恶毒”的名声怕是坐实了。
范希言满满的都是担心。
天生同样是担心的,不过他担心的是另一样,在国外长大的他们对人际关系的重要性,和敏感度赶不上土生土长的范希言。
天生担心的是庄希贤竟然走进了地上被绑着的那个女孩,“小心点。”
艾滋谁不怕?!何况这女孩现在已经流血了,刚才他们都是小心再小心。
庄希贤摇头,示意无碍,她摆了下手,女孩手中塞着的毛巾被拿掉,她的嘴已经发疼,看着庄希贤眼中有恐惧,却说不出话。
天生摆手,旁边人给庄希贤搬过一张椅子,她却不急着审问地上的女孩。
而是先叫了天生和范希言出去,在门外低声安排道:“二哥,你现在去和爸爸商量,看医院那里怎么办,谁先去?天生出去招呼客人,宣布脱离关系的事情还是照常进行。”
范希言没想到庄希贤执着至此:“今天你在外面打了人,要是再这样,还不知道会被人说成什么样。”
女孩家的名声,全没了。
庄希贤看着他,范希言焦虑的眼神,看着自己妹妹苦苦挣扎,可是当哥哥帮不上忙的痛苦,庄希贤全都看得到,她伸手握上范希言,重重的捏了下:“二哥,你听好,我,什么都不在乎!就要你们安全!这里的一切,我们都可以不要。别人说我什么,对我们根本没什么影响,这里的生意,我们都可以不要,可是谁能保证,我们就算放下一切,他们也会放过我们。”
别人可以筹谋数年,没有得到人家想得到的,那里有那么容易喊停。
范希言也忽然明白了,这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战争。
名声什么的,都没有结果重要,“是二哥想的太多了。”
一经想明白,范希言也很快的跟上安排:“大哥那里你放心,我会派人先过去,我们把这里的事情先处理完。”范希言摸了下妹妹的头发,手一停:“对了,还有屋里那个女的,她是我的高中同学,高中的时候,她是我们学校的校花。后来出国我们一直没联系,大概两年前,我们同学会上见了一次,大家留了网络联系方法,偶尔联系一下。今天她知道我生日,又说自己还没有参加过酒会,我也没多想,只当是高中同学一场,给她个机会见识一下。”
庄希贤点头,有心计型的灰姑娘,理想的择偶对象就是自己家的男人,一个个都很绅士,对待女性斯文有礼,可惜现在的时代,是个“不良女人”吃人不吐骨头的时代,那些外围,哪一个上岸的时候找的不是好男人。
好男人不赌不嫖,不接触那些肮脏职业的女人,反而更容易接盘烂货,成为冤大头。
这世界,崩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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