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刚服过半颗解药的安乐王的身体异常的虚弱,故而马车走得异常慢。车内安乐王一直紧盯着闭目靠坐一旁的司寇郇翔,多次欲言又止。
良久,司寇郇微微睁开眼眸:“乐儿可是想喝水?……还是哪不舒服?”
安乐王轻摇了摇头,一点点地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眸,良久:“为何不派人暗中……她……你……”舔了舔干涩的唇,安乐王嘴角泛起一丝苦笑,终是未把话说完。他缓缓地闭上了双眸,遮盖了眼底的担忧与复杂。
司寇郇翔嘴角含着淡淡的笑,将安乐王被虚汗打湿的发髻理了理:“乐儿不要担心,此时,一般的人是动不了她的。乐儿莫要不安,哥本不想乐儿为难,既然乐儿说那孩子是咱们司寇家,那他便是司寇家的。哥给了她和那孩子名分,这样……哥走后,他们也不会为难乐儿。”
安乐王猛地睁开双眸怔怔地望着司寇郇翔:“哥……还是要走吗?”
司寇郇翔看着安乐王的双眸低声说道:“乐儿……你已不再是孩子了,哥不可能一辈子陪着你,辰国原本便是父亲要留给你的,那个孩子……你若喜欢便留下吧,但大位之事,乐儿还需慎重考虑,毕竟这江山是父亲倾尽一生得来的。”
安乐的手死死地攥住司寇郇翔的衣角,浑身止不住地哆嗦,脸色越发的惨白:“你如今有了她……便觉得这江山和我与你已是累赘了……是吗?哥……你知不知道……你好狠的心,明明你才是司寇家的长子,明明这江山是你的责任,明明小哑巴她是我先……哥……你真忍心如此待我吗?真忍心这样待我吗?司寇家……司寇家如今也只剩下咱们两个,你真的狠心抛下我吗?你真的要抛下我吗?”
司寇郇翔缓缓地敛下了眼眸,轻轻地拍了拍安乐王安抚道:“乐儿莫要乱想了,现在只需好好养病。这会虽是难受了些,但待过了今晚你便会大好,先睡会吧。”
安乐王看着司寇郇翔的垂下的眼眸,一点点地闭上了眼睛,嘴角露出一抹讥笑。
马车行驶得极缓慢,到了第二日清晨才行驶了短短的百十余里。祁咏跃看着路程,自是明白司寇郇翔有意拖延,却并不拆穿。当初太子给时间时早已算到这些,他既已如此配合,自己便不必再去勉强他们。
暑日的骄阳,仿佛将众人放在火堆上烧一般,一夜的奔走让护卫们异常的疲倦。恰恰相反的是安乐王经过一夜的休整脸色已是大好。终于,在一个水源地,安乐王下令停歇片刻,众人才有了片刻喘息的机会。
安乐王坐在树荫下若有所思地看着树下的马车,适才走了短短的一百多里,安乐王便已看出自家的哥哥已经疲倦极了。自昨夜后半夜,司寇郇翔便已沉沉睡去,直至清晨方才醒来,那眉宇间遮盖不住的疲倦与不适。一路过来温度逐渐地升高,司寇郇翔身体虽仍是凉凉的,但额头不断有虚汗冒出,他虽是尽力不着痕迹地擦拭,但却是没有什么效果。
安乐王心中明白司寇郇翔那日冲开穴道的后果,却不想会如此的严重。武功尽废也就罢了,可为何还会虚弱到这种的程度?安乐王胸口憋闷不已,心中说不出的酸楚和疼痛。
锦御拿着一壶水,看了一眼远处正在闭目假寝的祁咏跃,快步朝安乐王走去。他恭敬地将手递给安乐王,压低声音对安乐王耳语了几句。
安乐王猛然睁开双眸,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树林深处,转过脸看着锦御大声道:“远处的溪水可还清澈?”
“回主子,清可见底。”
安乐王缓缓地站起身来:“你去找身衣袍,本王要沐浴。”
“溪水过凉,主子大病未愈……”
“让你去便去!”安乐王不耐地说道。
祁咏跃睁开双眸瞟了一眼朝树林走去的安乐王,翻了翻身继续假寝。
“乐儿。”马车内传来了司寇郇翔的声音。
安乐王脚步一顿,转身朝马车走去,低声问道:“哥,怎么了?”
“虽是盛夏,溪水还是凉了些,你随便洗洗莫要多呆。”
安乐王道:“知道了,哥一夜未眠,莫要操心这些了,先睡会吧。待过了这段最热的时候,咱们再赶路。”
“嗯,去吧。”
锦御手捧衣袍,紧紧地跟在安乐王身后,待走到树林深处,他方再开口:“主子,皇上为了你,已抛下姑娘,愿拿大婚换下解药。此时姑娘一直紧紧跟随,定是心忿难平,望主子好言慰劝,让姑娘先回……”
安乐王猛然转身,斜斜地看了一眼锦御:“若让本王知道你对她乱说,本王定废了你!”
锦御默默地垂下了头:“是。”
訾槿捏着荷包中的几锭碎银,抱着肚子叫苦连天,一路下来连个茶棚都未看到,拿着银子还不照样要饿死啊。
訾槿将脸狠狠地扎进水中,咕嘟咕嘟地喝了一阵,又热又饿,会不会中暑啊?
安乐王还未走近,便看到訾槿苦着一张脸,手中捏着一个小荷包,身上的夜行衣也已湿了一大半,衣袖高高地卷起,两个胳膊j□j着。
“成何体统!”
一声惊吓,訾槿几乎是反射性地跃身而起,踏水朝对面逃去。
安乐王怔怔地看着一眨眼已到达对岸的訾槿,见到訾槿后心底迸发的喜悦与复杂,瞬间被震惊所取代。
訾槿站到对岸方才看到来人,她皱了皱眉头,看着愣在对岸的人,转身朝更远的地方走去。
“半年未见,倒是不一般了,本王便先来会会你!”见訾槿对自己如此的无动于衷,安乐王心中说不出的恼怒。他猛然跃起,飞身直至对岸,启手朝訾槿后背攻去。
訾槿猛然转身,一双漆黑的眼眸说不出的冰冷,她反手抽出腰间的金鞭,几乎是瞬间,用出十成的力道朝安乐王攻去。
安乐王侧身一闪,脚尖一点,轻松地躲开了訾槿的攻击。
訾槿微微蹙眉,回身劈手便朝安乐王的要害抽去。安乐王微微一愣,险险地与那鞭子错开,虽是如此那腰间还是被鞭尾重重地划了一下。
安乐王捂住腰间,快步退后两步,愣愣地看着訾槿。
耀眼的阳光下,訾槿一头棕红色的长发更显得耀眼,皮肤比以前要白皙得多,更显得五官细腻而精致。她细长的丹凤眼微微眯着,浅淡的嘴唇紧紧地抿着,眉宇间满满的防备之色。如此全神戒备的模样,让安乐王的嘴角泛起一丝极为浅淡的苦笑。
安乐王缓缓放下捂住腰间的手,优雅地理了理自己鬓角的发髻,对着訾槿浅然一笑:“小哑巴可是想我了?”
訾槿忿忿地撇开了眼,不愿与其纠缠,缓缓地将金鞭收到腰间,看也不看安乐王转身就走。
安乐王脸上的清雅绝丽的笑容凝固在嘴边,玩弄鬓角散发的手僵硬在原处,愣愣地看着訾槿没有一丝留恋转身离去的背影,心中的期盼挂念惦念以及那浓得化不开的想念瞬时结满了寒冰,心仿佛被人狠狠地捶了一拳,疼痛难忍。
“呵……小哑巴难道不想知道……哥为何要跟我走吗?”
訾槿慢慢地站住了身子,缓缓地回过头来看了安乐王一眼:“为何?”
“呵……你终,对我开口了不是吗?”安乐王嘴角露出一丝得逞的笑容,那眸中说不出的得意与轻蔑。
訾槿瞬时沉了脸,转过脸来,再不多言,转身就走。
看訾槿如此的不耐和决绝,就在訾槿转身之际,安乐王脸上的笑容瞬时敛去,眸中闪过一丝伤痛与绝望,他的手紧紧地捏住衣角再次开口道:“小哑巴不知道吗?鱼落此次可是为我司寇家添了一个男丁。”声音之中满满的幸灾乐祸。
訾槿缓缓回眸,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那么恭喜王爷了。”
看着訾槿的笑容,安乐王微愣了一下,随即敛下了眼眸,轻然一笑:“自是要恭喜,若非为了这个孩子,哥又怎会愿意随我走呢?”
訾槿一点点地转过身来,默默地凝视着安乐王桃花般的眼眸,嘴角的笑意越发的加深:“我不信。”
“不信?”安乐王看着訾槿笃定的笑容,心中有种莫名的酸气弥漫着。
訾槿微微而笑,胸有成竹地说道:“我……再也不会信你。”
安乐王听罢此话缓缓地垂下眼眸,遮盖眸中的情绪:“不信?既然不信我,你为何不敢去问哥?哥又为何不肯跟你走?”低低的声音中,说不出的萧瑟。
訾槿双眸紧紧地盯着安乐王被长长的睫毛遮盖住的桃花眸:“你说话时为何不敢看我的眼睛?……从我认识你直至今日,哪次不是被你愚弄被你欺骗,你对我所做的一切可有一件是没有目的的,你骗我与你好、骗我回辰国、喂我吃惜魄寐魂、抽我的血、说那孩子是小白的、寒洞那日又欲夺我性命,你以为今生……我还会信你吗?不过,我也不会因为这些与你计较,只是你不该为夺小白而伤我师傅……来时,若非师傅千万叮咛,不让我伤你性命,今日我绝非如此简单地放过你……当然,我也不想因为伤了你而让小白伤心,所以……你走吧……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眼前。”
安乐王紧紧地紧紧地闭上双眸,努力压抑着胸口如刀割一般的疼痛,他狠狠地咬住口中的肉,才未让自己痛叫出声。良久,胸口的翻涌稍稍减弱之时,他缓缓地睁开了双眸,死死地盯着訾槿的双眸,低低地问道:“你便……如此的容不下我吗?”
訾槿嘴角露出一抹极为浓重的讥笑:“我容不下你?……王爷说话也不怕大风闪了舌头,我怎敢容不下王爷,王爷好好想想……是不是从来都是王爷容不下我呢?是不是王爷对我从来都是欲除而后快呢?”
“欲除……而,后快……”鲜红的血液从安乐王的嘴角一点点地渗出。
訾槿心中微微一动,眯着眼看着从安乐王口中渗出的鲜血。
安乐王看了訾槿一眼,急忙用手捂住从口中了流出的那些止也止不住的鲜血,血液顺着指缝一点点地落在前襟上。
訾槿嘴角的讥笑更加的深重,那笑容深深地深深地刺痛着安乐王,他单手捂住嘴,另一只手死死地按住胸口,努力压抑着胸口那翻腾的灼烫之气,但那气息却翻腾得越加的厉害。奔腾的鲜血仿佛找到出口一般,不断从口中溢出。
一旁的锦御心焦如焚,几次欲上前都生生地退了下来。他在等,他在等着自家王爷身上的伤能唤起訾槿的怜惜与不忍。
訾槿轻蔑地看着口吐鲜血的安乐王:“王爷的手段真真是用之不尽啊,只可惜……恕訾槿没时间看戏了。”
安乐王听罢此话,眸中闪过急切的光芒,急忙转过身去,努力地擦拭着口中不断溢出的鲜血,怎知越急切越是擦不干净。他不想让訾槿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不愿看见訾槿那满是讥讽的笑意,更不愿听见訾槿那满是调侃和讽刺的话语,越急切胸口越是疼得厉害。一口气没提上来,安乐王不断地咳起来,鲜血越咳越多。
锦御连忙奔上前去,连连点住了安乐王几个穴位。安乐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口的翻涌平复了不少,连忙转身,身后却早已经空无一人,他急切地朝四周张望着。
锦御虚扶住安乐王:“王爷别找了,姑娘……已经走了。”
“走了……”安乐王一点点地垂下眼眸,周身的光芒与凌厉一点点地散去,仿佛瞬间被抽去了所有生机的垂死之人。他一步步地走到水边蹲下身去,凝视着溪水良久,开始细细地洗着手上的鲜血。
“王爷莫要难过,姑娘她只是一时未想清楚了,才会说出如此的气话。”
安乐王仿若没听到锦御的话一般,一点点地、细细地洗去手上脸上的血迹,脸色苍白得厉害。他缓缓地站起身来解去身上的外袍和里衣。
“王爷身子尚未大好,溪水湿冷还是莫要下水了。”锦御急声道。
安乐王连眼都未抬一下,缓缓地走下水中,一点点地极为仔细地洗着全身和长发,待到一切弄好,上了岸换上了崭新的衣袍。
锦御拿着早已备好的干布巾,细细地擦拭着安乐王的长发。安乐王毫无血色的脸上无喜无悲极为安详,那清冷的模样仿佛不再是这世上的人。待擦干了长发,锦御熟练地给安乐王绾着平日里的发髻。
“云腾髻。”
锦御稍微愣了一下,云腾髻只有在最隆重的祭祖大典的时候才会用,手法相当复杂,锦御虽不是不会但也是煞费时间:“主子换个简单的发髻,如今时候不早了,若再不回去,主上定该着急了。”
“云腾髻。”安乐王并未睁眼,继续说道。
锦御眉宇之间说不出的忧色,却不再劝阻安乐王。他手法熟练地绾着发髻,在即将上簪的时候,安乐王却将一个做工极为粗糙的柳木簪递了上去。锦御微愣了下,随即接过安乐王手中的木簪,将它牢牢地固定好。
安乐王缓缓睁开眼眸,踱步走到溪水边,这廉价又粗糙的柳木簪与安乐王一丝不苟的云腾髻和一身的锦绣雪袍异样的不相衬,但,安乐王似乎不以为然。他将柳木簪扶了又扶,渐渐地他毫无波澜的眸中闪过一丝柔软,生硬的脸色也逐渐地柔和了下来,嘴角微微勾起,像是对这簪子比这发髻还要满意。
见安乐王恢复了笑脸,锦御悬在半空的心,终是落了回去。这么多年了,对于安乐王各种古怪的脾气锦御从来都是面不改色,只是不知为何,此次的面无表情却让锦御异常的惶惶不安,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安乐王缓缓地站起身来,锦御连忙上前将安乐王身上的衣袍整了又整。一直到连一个皱褶都没有了,安乐王的嘴角再次勾起一丝满意的笑容。
安乐王对着溪水摸了摸因消瘦已变得削尖的下巴,抚了抚无比苍白的脸:“是不是很难看?”
“主子多想了,主子如今的模样姑娘定是更加的喜欢,当初君氏三子也是因为如此的消瘦和苍白才博得姑娘的爱怜。”锦御垂着眼眸,低声说道。
“呵呵……”安乐王似乎对这样的回答颇为满意,低低地笑出了声音,神经近似恍惚,“锦御……你知道吗?她第一次见我便将我视为天人……美女卷珠帘,深坐颦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不知心恨谁……锦御她那时不怕我……你,知道吗?”
锦御垂下眼眸,将一个装着碎银的荷包递了上去:“这个……似乎是姑娘掉的。”
安乐王微微一愣,随即接过那荷包,细细地摩擦着上面的绣花,又看了看里面的碎银,随即毫不客气地挂在了自己的身上,:“呵呵……连绣花都学会了吗?……这模样倒还不难看,正好配得上本王这身雪衣。”
锦御看着安乐王将那荷包挂在了自己的身上,犹豫了半晌,咬了咬牙开口道:“这些碎银……许是姑娘全部的……想来姑娘这一路……”
安乐王嘴角含笑,手紧紧地捏着腰间的荷包:“本王就是要饿饿她,看她还敢再与本王作对不敢。”话毕转身朝来路走去。
锦御看着安乐王的背影,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当对上安乐王异常柔和的侧脸时,终是未再作多言,捡起岸边的衣袍,便要跟上。
安乐王回过身来低声道:“那衣袍不要了,丢这吧。”
锦御又将那衣袍放了下来,快速地跟上了安乐王的脚步。
两人走了没多久,訾槿捂住咕咕直叫的肚子跑回了河岸,四处寻找着她那可怜的全部的家当无果,无力地靠坐在溪边的大石上,侧目间便看到了被锦御扔在河岸边的衣袍。訾槿微微眯着双眸,看着那衣袍上血迹良久。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她缓缓起身蹲到那衣袍边上,伸手摸了摸上面的血迹,嗅了嗅,真的血迹。
訾槿侧目想了一下方才的情形,安乐王身形消瘦,脸上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病色,这些都是装不出来的。小白断断不会因为鱼落和那莫须有的孩子便轻易地与他走的,若说真的原因,怕是因为安乐王的这病才是。但自己也是与他动了手的,那吐纳之间又不似一个病人,莫非为了小白跟他走而装病?
不像……这鲜血不是假的,那时他脸色煞白该是气血翻涌得厉害,也有可能是极其严重的内伤,若真是如此,那么小白跟他走也不足为奇,小白怎会舍得自己疼了半生的人受一点苦呢?安乐王果然好手段啊,这心思都用了出来。
只是……小白为什么不给自己解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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