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站在旁边都听笑了:“中宫是凶手,你可知张皇后原先最疼爱的就是四皇子?”
虎毒还不食子呢,更何况张皇后那样温柔的妖怪。
张谷臣白了淮南一眼:“张若兰疼爱四皇子不假,但她更爱的一定是当今圣上。”
张皇后生育两个皇子,三皇子更像盛庆帝,也没能继承到妖怪的血脉,但四皇子不一样,他身上流了一半的妖血,又爱与妖怪亲近,当时的张桐郎是考虑过直接弑君让四皇子继位的,虽然后来他失败了,但只要四皇子在一天,盛庆帝的命就始终会被别的妖怪惦记。
比如眼前这几位。
张皇后心软善良是真,爱惨了盛庆帝也是真,她宁愿割掉自己的骨血,也要给她的男人多一重保障。
黎诸怀站在旁边听着,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怪不得回来之后盛庆帝肯将张皇后从冷宫里接出来,还要将她一起护在上阳宫。
动了情的妖怪,真的好可怕。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聂衍,然而后者脸上并没有什么波澜,听他将话说完,便吩咐淮南将张谷臣关进了镇妖塔。
“不,我还要回家——”张谷臣挣扎着被带走的时候,喊了这么一声。
妖怪只有巢穴,哪来的家。众人都没放在心上,只让他将罪名顶了,结了四皇子之案,也顺带将功劳记在了孟极的头上。
孟极得封三品武官,执掌城中巡卫考校,李宝松扬眉吐气,立马就挺着大肚子去参加坤仪的赏花宴。
自从聂衍纳妾,这京中贵门女眷都想着来明珠台看热闹,奈何一直没机会,不曾想今日殿下竟然主动设宴,众人哪有不去的道理。
明珠台里五步一珍宝,十步一奇观,看得人艳羡不已,但走到赏花台上,瞧见坤仪那一身黑纱衣,众人又都释怀了。富贵有什么用呢,夫君又不喜欢自己,还在新婚未满一年的时候纳了妾。
几家夫人笑着落座,客气地与坤仪寒暄:“听闻殿下久病,眼下可大好了?”
“劳您惦记,我身子弱,遇着下雨天,一不小心就染了风寒。”坤仪慵懒地倚在八宝镶金贵妃榻上,捏着绢扇道,“可算是好了,不然赶不上喝我们家那妾室的茶,指不定被各位误会成什么样子。”
“殿下言重,我等哪里敢言皇婚的不是,只是觉得好奇,二位这好端端的,怎么就纳了妾。”
坤仪扯了手帕来,做作地抹了抹眼角:“谁说不是呢,伯爷前些日子还与我好得要紧,一转眼就看上了别的娇娘,料想是我不够好,留不住伯爷的心。”
她这么说,底下女眷十分兴奋,都伸长了脖子想看热闹。
坐得近些的女眷倒还拿场面话安慰她:“殿下是天之娇女,又受陛下宠爱,哪有不够好的,伯爷寡幸,怪不到殿下头上。”
坤仪一听这话,当即收了小手帕,眨巴着眼问:“不怪我哦?”
“这……殿下未曾犯出任何过错,伯爷却先纳了妾,如何能怪到殿下头上。”众人应和。
莞尔一笑,坤仪一改先前娇弱可怜的神色,双手轻轻一拍。
十二个身段极好的小倌甩着水袖从湖心小筑鱼贯而出,踏过粼粼湖水上修的浅桥,步步生花地行至台上,朝坤仪行礼。
“免了免了,快舞。”
为首的小倌生得俊秀清白,轻轻一笑,如好山迎人。他一甩袖子开了舞,余下十一个小倌便往后一个空翻落形,衣袂烈烈,飒而不刚。
各家夫人哪里见过这等东西,舞姬一向是女子,要看十二个男人起舞,那得去容华馆。不曾想坤仪竟是将这些小倌养在了明珠台,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这得花多少银子啊。
“别愣着,桌上有望舒果,外头已经断货了,独我这儿有。”坤仪一边看一边招呼,“都尝尝。”
有夫人觉得不好意思,抬扇挡着脸,却在偷瞧,也有坦荡的,一边观舞一边品评,还吃了好几个果子。
李宝松却没看舞,她只盯着一脸笑意的坤仪,幽幽地道:“吃再多的望舒果,若没有夫君疼爱,又有何用。”
四周都是一静,独丝竹还在奏。
坤仪好笑地看她一眼:“你稀罕你家夫君的疼爱?”
“……自然,我夫君功成名就,对我疼爱有加,才有我如今的快活日子。”她皱眉。
不以为然,坤仪咬了一口望舒果:“我不需要任何的人的疼爱,光凭母后留下来的东西就能过一辈子快活日子,不过嘛,有人疼自然是更好的。”
只是,这个人未必得是她夫君。
从前聂衍待她好,与她一心一意,她自然也觉得开心,但如今郎情已休,她一个人伤怀怪没意思的,便学他,寻个别人也是好的,反正她这身份,律法容得她纳面首。
这世上能爱自己到最后的只有自己。
起舞的小倌叼来一支荷花,落在她桌上,双眸含情地看着她,欲语还休。
坤仪是个体贴的,从不叫美人落颜面,当即将那荷花戴在发髻上,又从桌上捡了一串儿金珠,塞进他手心。
小倌欣喜地朝她一福,继续起舞。
这一舞可谓动人,看得许多夫人心怀微动,坤仪亦是高兴,赏了许多东西下去。
下头的小倌换成了乐师,也是清朗可人的面容,或古琴或琵琶,甚是动听。
原以为这就完了,结果后头还来了二十多位文士,在画舫上谈诗论画,举止风雅,言之有物,供她们远观。
李宝松看得来气:“你这等做派,怪不得伯爷要纳妾。”
坤仪瞥她一眼,浅笑:“夫人莫要记错了,伯爷纳妾在先,我这等做派在后,就算要说话,你也当说一句‘怪不得殿下要如此,原来是伯爷纳了妾’,也不算偏颇。”
“殿下不觉得可耻吗?”李宝松起身,“身为女子却行此不守妇道之事,哪里有个人妇模样。”
脸上笑意淡了,坤仪往后靠了靠身子,打着扇儿睨她:“你们成婚,是嫁做人妇,而我成婚,是招婿,你若要说守妇道,便该是他守,不是我守。”
这话惊世骇俗,一众夫人呆愣当场。
没理会她们,坤仪招手让最好看的那个文士上前来,递给他一块玉佩:“男儿若委屈做人面首,可还能全鸿鹄之志?”
文士怔愣地看着她的面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坤仪笑了,当着各家夫人的面,直接将他收入了明珠台内庭。
原想着来看坤仪的热闹,不曾想还真被她给了个热闹,只是这热闹有些奇怪,众人看得心里都不是滋味。
谁家妇人不是上对婆婆低头,侧对夫君低头,偏她坤仪离经叛道,夫君纳妾,她便收面首,一个女儿家,大大咧咧地行这些事,也不怕儿女将来不好嫁娶。
离开明珠台的时候,每个人心里都有一肚子话揣着要回去找人吐露。坤仪也不介意,甚至还送了每人一颗望舒果,这些豪门内眷有的是第一回尝到好处,后来又去望舒铺子买了几十次不止……这些且按下不提。
坤仪收面首自然是瞒不过聂衍的,两人现在虽是分居,但明珠台和伯爵府也就一墙之隔,开一扇门,来去便是自如的,消息自然也飞得快。
“真是不像话。”夜半连连皱眉,“女儿家哪有用这些事来赌气的。”
聂衍兀自看着书没说话,倒是淮南嘀咕了一句:“我看殿下也不像是赌气,她收的那个人家境虽然贫寒,但人品才学都是一等一的,做个面首绰绰有余,这些日子反正伯爷也不愿见她,她自己在明珠台玩开心些也好,省得惹出别的乱子来。”
“可……”夜半还是觉得不妥。
“随她去。”聂衍淡声开口,“有什么动静回来禀我便是。”
就像他这边“宠幸”人的动静她能马上知道一样,聂衍不介意听听她要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然而,收面首的第一晚,坤仪未曾与人同房,第二晚第三晚,皆如是。
聂衍漫不经心地下着棋,嗤笑:“她合该学我,将样子也做全些。”
至少也该传出些十分恩爱的风声,才能叫人堵心。
“殿下不像是在做样子。”夜半有些迟疑地道,“虽未同房,但两人整日同进同出,相谈甚欢。”
黑子落错了一个格子,聂衍盯着看了片刻,若无其事地继续落白子:“有什么好谈的。”
“那林青苏是个全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自然是有很多话能与殿下逗趣,殿下近来心情不算太好,但有他陪着,笑脸也是一日日地多了起来。”
白子也跟着落错了一个格子,聂衍瞥了一眼外头的院落:“蝉叫得好烦。”
夜半连忙拱手:“属下这便带人去清了。”
将棋子扔回棋篓,聂衍在软榻上坐了片刻,面容重新恢复平静。
他输给过她太多次,这次以及往后的日子里,他都不会再输了。既是决定好各过各的,那谁过得对方不开心,谁便是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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