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里,包括凌青山在内,凌渊最伤心。
以他的性子,哪怕强撑也能撑出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
可眼下,他通红的眼睛,破碎的神情,已然是什么都顾不得了。
“节哀。”
温穗轻声对两人说。
她走过去,规规矩矩地对着老太太的棺材鞠了三个躬。
“奶奶,一路走好。”
她以为自己不会哭的,毕竟,她和老太太的情分,已经在离婚前那阵子消耗殆尽。
可看着水晶棺里老太太和生前没什么二样的遗容,她还是没忍住红了眼圈。
温穗在棺材前静默地站了一会儿。
她想起自己和老太太的初识。
那时,她研究生还没有毕业,在一家咖啡馆兼职做咖啡师。
上班路上,眼看着一家店的广告牌被大风吹落,正对着老太太的头砸下来。
温穗来不及多想,冲过去把她推到一边。
那个广告牌砸到了她手臂上,当场骨折。
也正因为这件事,老太太魔症了一般,想让她做她的孙媳妇。
温穗嫁过来后,凌公馆唯一一个善待她的人就是老太太。
两人有两年的时间都是亲如祖孙的。
彼时,老太太拿她当贴心人儿,她也真心实意孝敬老太太。
俱往矣。
“奶奶留了遗书给你。”凌渊说,站起身来。
他的声音嘶哑,好像说出来的每个字都用了全部力气。
凌渊抬脚往外走,去老太太生前的住处,温穗只好跟上。
他们一路到了老太太房里,凌渊当着温穗的面开了保险箱。
凌渊拿出一个信封来,神色悲戚地苦笑了一下。
“她只给你留了信,我们都没有。”
温穗拆开来。
“穗穗,等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奶奶应该已经不在了。
奶奶一生不敢说问心无愧,但做的所有错事都在人生的最后几年,跟自己达成了和解。
唯一不能和解的,只有愧对于你。”
之后,老太太详细说明了自己发现患癌的经过,以及为什么要隐瞒。
“渊儿如果知道我生病,一定会分心,渊儿刚接手凌氏,根基不稳,我的病难免会被有心之人利用。”
包括她逼温穗要孩子的原因:“想有生之年看到自己的重孙儿,看到渊儿的孩子。”
“奶奶知道自己自私,说来说去,心里只有渊儿,没有考虑你的感受。
奶奶在最后这几个月里,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
书信中,老太太三番五次表达歉意。
“奶奶不敢求你的原谅,只想做点奶奶该做的事,表达一下奶奶的歉意。
请你一定不要推辞,不然奶奶在九泉之下,都死不瞑目。”
老太太说,她在生前已经留了遗嘱,也做了公证。
将她名下的所有财产,均分成三份,凌青山,凌渊和温穗各一份。
其余凌家人,她的孙子孙女,什么都没有。
老太太向来这样,哪怕那些孙子孙女身上同样流淌着凌家的血,她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活着的时候勉强做做样子,都已经是十二分不情愿,如今撒手去了,自然是由着自己性子来。
但有意思的是,她提到了凌渊的母亲时芙。
“按理说,这些钱也该分给小芙一份,但她现在是修行人,持金钱戒,应该是看不上,便也就不给了。”
温穗拿着遗书,沉吟许久,说不出话来。
斯人已逝,还谈什么原谅不原谅呢?
她和凌渊,和老太太,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多数情况下都是被命运裹挟。自己能做主的部分,很少很少。
“奶奶说,如果这个钱你不收,地藏菩萨不会原谅她,她会过恶狗岭,会下十八层地狱。”凌渊说。
“温穗,求你,无论如何,一定一定要收下。”
话说到这个份上,温穗拒绝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可她眼下不缺钱,也不知老太太给她留了多少,心说实在不行就以奶奶的名义捐掉。
她对凌渊说:“我现在没心情说这个,相信你更没有。以后再说吧。”
凌渊点点头。
两人又一同回灵堂。
场合不对,这时谁都顾不上儿女情长。
对于前几天的事,两人谁都没有再提。
温穗想跟凌青山告辞。
他答应了给她许羡鱼洗钱的证据,半个多月过去了还没有给,但现在不是问的时候。
谁知,凌渊的脚步在门口便顿住了。
“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踏入凌家大门了。”他语气冷得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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