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虎玄青也笑,然后神情沉缓下来,从袖中扔出那个仙光宝袋。
“那人被你收在这里?要不要我布下阵法,再由你将他放出?”
墨恒立即问道。他们暂时尽了些兴,都不再磨叽优柔,而是十分默契地郑重了心神。墨恒凝眸望着迎风变大,浮在半空中的仙光宝袋,看到里面那显得有气无力的挣扎,一时若有所思。
“仙袋里有封禁元气的禁制,这么长时间下来,他早无力挣扎了。但你小心防范些更好。”
虎玄青说着,五指虚抓,指尖各自射出一道浩然正气般的云白法力,法力一下没入仙光宝袋。
“簌簌!”
仙光宝袋受到虎玄青法力催使,立时犹如活物一般鼓胀蠕动,然后袋口张开,往下一倒。
“砰!”
一个身穿黑色华丽锦袍的男子从半空掉到了草地上,这男子面如金纸,双目紧闭,因为摔得高而吃痛地哼哼唧唧,却仍旧是浑浑噩噩地拳打脚踢着,浑然没察觉自己已经出了那仙光宝袋。
“嗯?不止是声音,连相貌也这么像那千鱼和尚!只是外貌比千鱼和尚年长了一二十岁。”
墨恒看着那男子浓眉挺鼻、貌似憨厚的五官,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恍然明亮起来,让他隐隐抓住了些根本关键,但又模糊不清,当下看向虎玄青,极快地传音道,“此人神志不清,我再布下阵法,穿着你给我的这身宝衣,勉强可以催使须弥宝镜将他强行拉入幻境,虎叔你为我护法。”
虎玄青点头,也不言语,扬手将仍旧浮在空中的仙光宝袋收起,又从储物法宝中扔出一根藤萝般的绳索,绳索朴实无华,被他法力一催,犹如龙蛇起舞般震荡不休,他念了声咒:“缚!”
藤萝绳索一端猛然抬起,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倏然一窜而去,将地上的黑衣男子紧紧捆缚住手脚,甚至勒住了丹田,对墨恒道:“这藤萝是我闲来无事炼的,用上一次便会作废。我这里还有几根,都给你罢。”说着话,已经掏出四五根颜色不一的半尺长藤萝来。
墨恒挑眉,兴趣盎然地伸手接过:“这东西倒有意思,像是上古灵宝捆仙绳。”
虎玄青见他喜欢,负手笑道:“我原本打算为你炼制一件仿制捆仙绳的灵宝,以后你出门在外,遇到敌人便丢出去捆了,就在门派后山用灵藤来练手,但仅仅是练手就极为艰难,料想真正炼制时更加难以成就,只怕多半是白白糟蹋了那些珍稀材料,最后仔细考量,才为你炼制了这身宝衣。”
墨恒摩挲了下藤萝:“原来还有这些曲折。”心底却是一动,暗暗起了心思,打量了一眼手中藤萝绳索,又转眼打量虎玄青那精壮的臂膀和双腿,想起上次烧他衣裳时短暂的捆绑模样,胸中猛地烧起一把旺盛野火来,嘴角也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暧昧。
虎玄青瞧得清楚,蓦地明白他的想法,胸中怦的一跳,但不仅没有羞赧害臊,反而别有一番异样情愫升起,炯炯有神的双眸也带着深沉笑意,却伸手揉了揉墨恒的后脑,有些纵容地沉声说道:“又想坏点子了?赶紧处置这人要紧,再耽搁些时间,他便要恢复法力神智,到时又是麻烦。”
墨恒便低头敛去笑意,低声说道:“也是,想到不如做到。”
虎玄青一滞。
墨恒收起藤萝绳索,转身落到地面,动作干练地念咒布阵。
虎玄青咽了咽唾沫,暗暗摇头:“倒是我自作孽了。”随后看着墨恒挺拔矫健的身影,忽然坦荡一笑,不再多想,落到地上为墨恒护法。
却不知墨恒与他心有灵犀,面容肃穆地布阵时,心下仍有一丝念头期待着笑想:“你这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待我施展浑身解数,将你折腾个你死去活来,让你主动提出给我看你那半虎之身,才能显出我墨恒的手段……”
其实,墨恒早就存了这种心思,才没有对虎玄青软磨硬泡,否则以虎玄青对他的情意,怎么可能会心硬到这种时候,还一直不给他看那半虎形态?
如今有了虎玄青亲手炼制的藤萝绳索,这绳索虽然只能用一次,但是威能超凡,乃是虎玄青比照灵宝禁制小心翼翼地耗费奇珍试着炼制,也是不可多得,墨恒岂能舍得浪费在其他人身上?正好让他更加坚定了以前这番心思。
墨恒还在心里摇头感叹着:“说来,这也是冥冥中自有定数。”
“阿墨,我有阵旗可给你使用。”
虎玄青落到墨恒不远处,见墨恒不用阵旗,便轻声提议,哪会知道墨恒正在心中想着如何让他死去活来?
至于逼问敌人,他虽然也有逼问敌人秘事的手段,但总及不上墨恒那虚幻至宝须弥宝镜。
墨恒多余的念头戛然而止,转眼大有深意地看了看他,摇头简短地传音道:“不必,我这阵法无须阵旗辅助。”当下就着山谷中温泉边浓郁如雾的灵气,脚踏《莲花法咒》中的星辰罡煞阵法,手掌连番,利落地打出莲台、莲花、莲叶来,个个都是法力凝聚,却凝实如真。
便见他信手指点,以莲台镇守中-央,以莲花钉住阵角,以莲叶脉络牵引为线,片刻阵法便完全布成,从外面看去,整个大阵犹如一朵巨大的虚无莲花,其中有若隐若现的星辰、罡风、煞气,一看便知危险至极。
《莲花法咒》上的操控魂魄的秘法都有极大的限制,比如墨恒教给耿冲修炼的《莲台诀》,必须是没有任何修为根基的凡人才能修炼,再逐渐被莲台诀净化心神,成为对墨恒死忠的奴仆;再比如墨恒此时布置的星辰阵法,必须是敌人神志混沌、虚弱至极时,才能起到渗透其魂魄的作用。
此时倒是正合时宜。
墨恒抬手将那个被藤萝绳索捆缚住的黑衣男子扔到阵中,双眸一凝,闪身飞到大阵中-央的莲台上,手掌往下一按,大阵立即被激发,就像虚无莲花缓缓盛开,加重了那人的神志迷失,让他冥冥中不分东西南北,不知古往今来,犹如深陷无止无尽的星辰、罡风和煞气之中苦苦挣扎。
“侥幸。”
墨恒暗松一口气,他看出来那黑衣男子是接近化神高阶的修为道行,尽管被虎玄青彻底制服,但意志力非同寻常,原本还做好了多试几次的准备,未曾想一次便成功将阵法之力渗透他的魂魄中。
如此这般,有最初仙光宝袋的元气封禁,之前藤萝绳索的捆缚禁制,现在的星辰阵法迷惑神魂,墨恒才可安枕无忧、全心全力地催使须弥宝镜,强行将之拉入幻境之中
“不将须弥宝镜炼化,诸多玄妙手段都不好施展,限制太多了,对敌时根本来不及使用。”
墨恒心念电转着,随后转头向虎玄青示意。
虎玄青颌首。
墨恒便盘膝趺坐阵中莲台上,双目微闭,手掌轻抬,隐于他掌中血肉里的须弥宝镜被他催使出一道混沌颜色的微光,微光乍一看纤细如发,再仔细看却什么都没有,只有墨恒清楚,那微光犹如虚幻,无从察觉,也无可琢磨,已经直直钉住黑衣男子的眉心祖窍,直摄其本命神魂之气息。
虎玄青在阵法外面站得笔直,神情微凝,八成心神都凝聚在墨恒身上。
“嗯?阿墨看到了什么?”
片刻后,虎玄青突然看到墨恒脸色一变,似是惊怒,他不由紧皱浓眉,握紧了双拳。
又过些时候,阵法中,莲台前面,那被三重禁制死死镇压着的黑衣男子猛地剧烈挣扎起来,但说是挣扎,倒更像是挣命,本来憨厚的神情时而狰狞万分,时而痛苦悲恨,有时竟口吐白沫,如同得了羊角风。
突然“砰”的一声,阵法中男子眉心破骨穿出一道黑光,黑光无声无息,快到极点,其中隐隐包裹着一个极为模糊的残破人脸,直奔旁边地面电射而去。
虎玄青看得神情凝重,幸好他早有防范,猛地一挥手,在墨恒阵法外面又匆匆添了一层禁制。
“灭!”
墨恒蓦地睁开双眼,眼射寒光,伸手冲着黑光遥遥一点,阵中那虚幻的星辰、煞气、罡风顿时凶猛震荡不休,齐齐往黑光上一阵挤压,不等黑光突破阵法,就将之完全吞没。
等到星辰、煞气、罡风转眼散去,黑光已经彻底湮灭消无。
墨恒看来一眼黑光湮灭的地方,随后直直地盯着阵法中已经魂飞魄散的黑衣男子尸体,看着他那张酷似千鱼和尚的憨厚面容,前世今生的一些疑惑尽数解开,心绪起伏不定,胸中情愫复杂。
虎玄青见他如此,有些担忧,但又不敢贸然打搅,顿了顿才温柔地传音道:“阿墨,阿墨?”
墨恒这才回神,神情闪过一丝怅然,一拂袖,一片青莲叶飞出,清光闪烁如火,将那黑衣男子彻底烧为灰烬,只有几件宝物残留下来。墨恒知道虎玄青不缺这些,也不多说,随手收了起来,等待日后赐给幽冥地域中他那方领域里的属下们使用。
他现在有先天灵宝做底牌,一套宝衣为依仗,各种《莲花法咒》的根本仙法顺手拈来,还有暗中修炼的“红莲业火咒”从未动用……如此种种,等闲宝物已经入不得他眼,除非那是有特殊用处的灵宝一流。
挥手散去了阵法,墨恒对虎玄青说道:“幸亏是我用先天灵宝‘须弥宝镜’的虚幻之力迷惑他,才得知一些内容,否则,即便是虎叔你全力施展仙法逼问于他,也必定问不出丝毫有用内容。”
虎玄青立即问:“与先前那黑光有关?那黑光的确像是护魂禁法。”
墨恒点头,随后又缓缓摇了摇头,起身说着:“那黑光倒不值一提,关键在于他灵魂深处有着极高明的禁制,必定与连万阕有关。”
虎玄青顿时一惊,面沉如水,言语间不掩憎恶:“连万阕?那欢喜老魔祸害无数男儿修士,委实罪该万死!我本看他久未出世,还道他已经被某位隐世高人给灭了,怎的还没有死?”
墨恒见他如此罕见的“激愤”模样,一时竟有些好笑,摇头说道:“我从这人身上得知的东西残破不全,绝大多数都模糊不清,这还是依仗须弥宝镜,强行压制和突破他灵魂深处的禁法,才收获的结果。这禁法厉害,想必是连万阕最后的保密之法。”
说到这里,他神情平淡下来,“能够确定的是,欢喜老魔连万阕的确是死了,他在返虚境界大圆满后,强行冲击合道境界不成,当机立断地将分-身魂魄、本命神魂全都封印投胎转世。那些魂魄各自为人,各自有着机缘,各自修炼有成时觉醒前世,并不知道其它魂魄转世为谁。”
“但我却终于知道,他们虽都是连万阕的一部分,说到底,千鱼和尚才是真正的连万阕转世!”
心想:我只道前世被诬陷,现在看来,居然是罪证确凿。我被千鱼和尚纠缠不休,可不正是与连万阕这欢喜老魔暗中勾结么?可叹我前世渺小,那些人让我死都没死个明白!
虎玄青听得面色一寒,想起千鱼和尚讨乖卖好地追求墨恒的一幕幕画面,脸色顿时铁青,凝眸望向被墨恒烧成灰烬的黑衣男子地方,沉声道:“千鱼和尚就是那连万阕的命魂转世?那就是继承了连万阕真正的一生精髓,难怪他那身欢喜佛法高明莫测!我竟险些……”
他双拳握得咯嘣作响,显是气得很了。
墨恒听他说话间不掩杀机,知道他这杀机为何如此浓烈,笑了笑,说道:“现在先别管那千鱼和尚了,他两年多未曾出现在我面前,说不定自知争不过你,早就知难而退了。”
虎玄青止住话音,神情也缓了缓,却知道墨恒只是说玩笑,暗自仍在心中提紧着。
墨恒没有多说,只因他刚才从那黑衣男子身上得知的事情太过于繁琐和破碎,绝大部分都不能连贯起来,想说也无从说起,当下垂眸凝神,屈指掐算。掐算时修长有力的手指吸引了虎玄青的目光心神,让他双眸不由得温柔下来,暂时将千鱼和尚抛掷脑后。
墨恒掐算片刻,脸色越来越凝重,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蓦地明白了一些事情!
“走,陪我去个地方!”
墨恒猛地抬头,一抓虎玄青的臂膀,扯着他凌空飞起。
虎玄青本来还等着墨恒与他一起在这温泉边好生“庆贺”,一听墨恒这样说,不由问:“去哪里?不先歇息片刻?”说完,已经矫健地旋身到墨恒身前,双眸炯然地提议,“来,我背你。”
墨恒却全新沉浸着想着正事,眼底沉凝森冷,竟没注意到他这温柔心思,只自催使着须弥宝镜,隐身往山谷外面冲出,摇头说道:“咱们一起飞,也好快一点。”
又解释道,“这黑衣男子自号‘天阕’,是幽冥地域一方势力的两个首领之一,另一个首领叫做‘地冥’,化神中阶,比天阕这即将晋升化神高阶的修为弱了不少。他们那方势力也不大,只是个上窜下跳的二流货色。先前我虽没从他那里有太多收获,却恰好有几个线索对我极其用处!”
虎玄青见他心急且眸冷,一面伸出刚健的臂膀轻轻揽住他,一面传音问:“与墨云书有关?”
墨恒并不意外他能猜出自己的心思,点了点头:“与他有关,也与我有关,我现在能得知,实乃巧合,需得立即行动,不然只怕迟则生变。”
说着话,心中一动,袍袖一展,将先前收取的上古遗宝“隐身纱”拿出,递给他道,“我以青莲叶的清光洗涤耗磨了这么久,总算将它前主人的气息彻底除去,你试试看能否炼化。那黄皮小鼓我要留着‘赠给’墨云书。”
虎玄青并不推辞,接过隐身纱,只催法力一试,便摇头收起:“上古遗宝必须特定法门才可炼化,否则需得返虚道行才能破解,我需得回到山门,请求师尊助我炼化,现在还使用不了。”
墨恒点头,不再多说,继续在心中默默推演掐算着,带着虎玄青一起往太衡山方向飞去。
虎玄青见他平静却凝重,心底有些担忧,只自稳稳地护在他身旁,为他挡开了扑面而来的寒风。
太衡山在十万荒山之北,其最南端便是墨府的所在。
而太衡山号称仙山,却并非全都好地方,其中崇山峻岭密密麻麻,更有许多毒山零零散散地分布着。这些毒山,或是充满可怕的蛇蝎毒物,或是长满毒草毒花,甚至有的满山都是瘴气毒烟。
墨恒和虎玄青隐匿了气息,遮掩了天机,绕过墨府的位置,毫不停留地投入到太衡山深处。
进入到太衡山深处,墨恒来来回回,历经曲折,历经多日才终于确定一处地方。
“应该就是这里了!”
墨恒先是闭目思量,又从头到尾重新推演一遍,再次排除疑点,逐步确认,然后蓦地睁眼,双眸登时黑亮有光,传音对虎玄青说着,同时站在这山脚下,仔细地审视面前这座毒山。
心底一时竟有些紧张,他不知能不能成功寻到那个人,毕竟从未谋面,甚至不知那人是否还活着。就算活着,他也不知是否有可能,从那人口中得知关于母亲的事情。
墨恒到现在也不知道,母亲意若秋究竟出身自何方,又是师传自何人。
若他那功法《莲花法咒》是血脉家传,那母亲的家又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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