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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贼船的第二天早晨,苏软开始绝食。
并非傲骨铮铮宁死不屈啥的,事实上对于向来三观不正的她,敌家的炖猪蹄跟朋友家的炖猪蹄实没有什么区别。皆因早起去甲板放风的时候,猛然瞧见几个黑衣正江里游泳，说是游泳,但速度快得根本就不像,只见波涛荡漾间倏忽来去，疾如飘风，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拎了几条怪模怪样的鱼破浪而出,水鬼般悄无声息地跃回船上。
叹为观止的同时,苏软也对这条船的食品安全问题产生了深深的猜疑，东方连城说过的,疠江中淹没了无数初月族的尸骨，那么那些鱼……想着想着不由一阵恶寒，随即决定离开这片水域之前，什么东西也不往嘴里送。尽管莫伤离拿格担保，逮那些鱼只是黑衣们的业余爱好，给她吃的东西，绝对是安全绿色无公害食品，但他的格苏软眼里基本已经是负数，所以好话说尽，直到中午，小丫头也仍然紧闭着嘴巴，连口粥都不喝。
“软软乖，这是极品江南贡米，配了京城酱菜，与那些破鱼半点不相干的，伤还没好，只能坐船，慢得要死，晚上才能到家，多少吃一点，这么几天不见都瘦了……”莫伤离的脸色仍然苍白，似乎真是重伤未愈，却十分有闲工夫，像个老妈子似的端了碗粥，苏软床边絮絮叨叨地劝。
“才不！”苏软不搭交情，“谁知道们熬粥的水是从哪来的，想骗吃那些怪东西，门都没有！”
“哪里怪了，家自己也吃的这个啊……”莫伤离颇郁闷，“那么喜欢小软软，难道还会下毒不成？”
“弄死得了！喜欢？！用这坏蛋喜欢！”苏软吼。
“坏蛋也是喜欢好的啊！可以恨，但不能诋毁的一片真心！”说着说着居然还做泫然欲泣状，委屈得跟真的似的。
“莫伤离，不装叉能死啊！”旧恨新仇涌上来，情绪失控，怎么看那张桃花脸怎么欠抽，也不管小命还家手里攥着，从卧榻之上直扑向莫伤离，双手掐住他的脖子，穷凶极恶地摇来晃去，“特么把当朋友，跟掏心掏肺！特么从一开始就憋着要弄死！还差点害死狐狸！妹的妖狼！妹的妓院老板！妹的大月亮！妹的水池子！妹的东方连城！居然还敢跟说真心？！还要不要脸，今天跟拼了！”
莫伤离端了粥碗，翻着白眼任她摧残，还未及说什么，身侧忽然阴风骤起，有黑色影从虚空中闪出，电光火石之间就扼住了苏软的咽喉。
苏软惊恐地睁大眼睛，望着那个诡异出现的，黑袍曳地，黑帛负面，通身挟了冰冷陈腐的气息，明显是船上黑衣中的一员，但，他刚刚到底从哪冒出来的。
呼吸被阻断，说不出半句话，一旁的莫伤离却急了：“放肆！谁让们动手的？！难道她还能掐死不成？弄疼她了!快点给松开！”
黑衣倒也听话，立时就松了手，重又凭空消失，仿佛从未出现一般，安安静静的一间屋子，只剩下苏软跟莫伤离大眼瞪小眼。
“……刚才那个，是的保镖？”许久，苏软呐呐地问。
“是的保镖。”莫伤离答，台词、语气和笑颜都像极了某口香糖广告的女主角。
苏软觉得喉咙很酸涩，刚才那一瞬间如同死神迫近般恐怖的压迫感，此时才真正心里蔓延开来，从皮肤到骨髓，都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他们……会隐身？”
“隐身？他们没身可隐。”莫伤离语焉不详地回了一句，却并不多解释，见她发愣，便又笑得灿烂，“不怕不怕，可以当看不见，他们会乖的，就是怕惹烦躁，才让他们悄悄呆这……”
苏软觉得身体里的血都有点凉：“他们……一直这？”
“一直啊。”莫伤离说。
……
“……从昨天晚上到现……一直这？”
“是命他们暗中保护的，所以一直一直都啊。”
……
“……有几个？”
“嗯……十几个而已，要是嫌少……”
苏软“嗷”地一声暴跳起来，五指如钩挠向莫伤离的脸，莫伤离吓得丢了粥碗，倒着飘出好几步：“好了好了，家这还不是怕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不喜欢，让他们出去便是……”
后半句话随着仓皇关门的声音戛然而止，苏软无力地伏床边，手都哆嗦了。
从昨天晚上到现！竟然有十几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挤这间屋子里，跟她旁边，看着她发呆，看着她睡觉，看着她念叨狐狸，甚至……很有可能还看着她上厕所？！
这已经不是恐怖片了，这都快成三级片了啊！莫伤离！大爷的！咱俩必须得死一个，必须得死一个啊！
“小软软不用担心春光外泄。”门又打开，莫伤离的脑袋伸进来，很认真地安慰，“才不会让那些臭男近的身，这次派来保护的，活着的时候都是女子，看了也没什么……”
日——！
有粥碗疾飞而至，连汤带水砸迅速关闭的门上，伴着苏软声嘶力竭的一个“滚”字，哗啦啦摔成一地碎瓷。
……
但，他刚刚说什么来着？
……
什么叫做……活着的时候……都是女子？
……
午后江雾已散，窗子也打开了，洒满半间屋子的明亮阳光，却并未让苏软觉得温暖，但她还是向窗边靠了靠，尽量让自己沐浴阳光里，许久，才向着室内的空气问了一句：“能露个面么？”
无应声，只觉得压迫感似乎又重了些。
深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颤抖：“再不出来的话，跳江。”
仍然是一阵沉默，然后，空气中一个略显纤瘦的影渐渐清晰起来，有了质感，就站苏软面前。
看身形，好像真的是一个女子。
苏软看着她，却并不知道对方是否也看着自己，她的整个脸都被黑帛挡住，连眼睛都没有露出来。
其他仍然不见现身，这个，可能是派出来的代表。
“……蒙成这样，不憋得慌么？走路不会撞树么？”许久，苏软好心眼地问。
黑衣没有回答，身形却开始变淡，似乎又要隐没空气里。
“等等！”苏软赶忙叫住她，“有话说。”
那于是静等下文。
“……过来，只跟一个说。”苏软微笑，示意她离自己近点。
那走到近前，俯□子。
苏软看着她，冷不防伸手，将覆住她头面的那块黑帛扯了下来！
……
……
……
楼船仍然不疾不徐地沿江而下，水声泠泠，更衬出房中这一片死寂。
决定动手之前，苏软本已做足了心理准备，骷髅白骨也好，青面獠牙也好，七窍流血也好，哪怕全都长着一张莫伤离的脸也好，再怎么诡异，再怎么变态，也要看看她们的庐山真面目，否则和这样一群蒙头盖脸若隐若现的家伙挤同一间房子里，光是想象力就会把自己整疯了的。
但黑帛揭开之后，她却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疯了。
因为黑帛之下，什么都没有……
没有的意思，就是不光没有骷髅白骨、七窍流血和青面獠牙，也没有五官、皮肉、骨骼、发型，原本该是脑袋的那个地方，居然只有一片虚空，穿了黑袍的身体却仍然很有耐心地俯身站着，整个“”看上去，就像一具被砍了头还凹造型的毫无生气的僵冷尸体。
都说恐惧的尽头是愤怒，但此时此刻，苏软根本一点脾气都没有。
愣了半晌之后，她甚至还傻傻地笑了笑，然后双手托着那块黑帛，毕恭毕敬地还给家。
“知道软软不喜欢对着，但跟她们比起来，才是这条船上最像的……”窗外，莫伤离轻轻叹了口气。
苏软僵硬地转头，那厮就坐外面的栏杆上，一袭青衫，被江风吹得猎猎飞扬。
……
……
……
“……软软？”
莫伤离伸手进来，想要推推已经痴望着自己半天的小丫头，然而指尖还没有碰到她，那纤弱的身子便直挺挺地仰面倒了下去。
要是能做个梦，看见天绯，就好了……
昏过去之前，苏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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