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我说话是算话的,我跟你见过面的事,我一次都没谢怀则提起过,就凭这一点,你还不信我?”梁承慎笑嘻嘻的,甚至呲起了大白牙。
卫婵总觉得眼前这个小侯爷跟别的世家公子不太一样,不过她见过的世家公子也没几个,除了谢怀则,也就谢家那几位,是见过几面的缘分,谢行是后来认回来的,可谢家大公子和四公子,见到非自己院子里的仆婢,也会保持一些距离,对于长辈身边的丫鬟,更是保持几分尊重。
从没见过这种性格的,世家公子。
卫婵觉得奇怪:“为什么你非要知道?”
梁承慎满脸的理所当然:“这是我的直觉,你懂吗,我觉得有谢怀则的乐子看,我肯定要知道知道。”
卫婵沉默片刻,便将那日发生的事说了,只是隐去了一些细节。
“你是说醒过来的时候火已经烧到眼前,为了躲火灾,你不得已跳入水中,却被暗流卷着,流到了郊外的小龙河?然后你索性就一直在外面呆到现在,没有回去?”
梁承慎总觉得她没有完全说实话,可这个理由也很天衣无缝,毕竟连一位郡马和老王爷都被烧死了,尸体都没抢救回来,她就此失踪,公府以为她已死,也合情合理。
他咋舌:“你为什么不回去啊,你可是平德乡君,这是很多平民百姓一辈子都达不到的,你知道多少没品级的落魄宗室羡慕你,假死脱身,这荣耀可就享不到了。”
“回去,接着给世子做妾吗?”卫婵面色平静。
梁承慎睁大眼睛:“你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你可是有自己的府邸,有诰封,谢怀则的正妻都没诰命呢吧,她敢对你如何?”
“我知道小侯爷想说的话,贵妾与别的妾不同,是吧?”
梁承慎点点头,贵妾有很多种,有出身大家如今落寞的,有世家旁支的庶女,也有那种娶进来时家世不显,没过几年家里爹爹哥哥忽然走了狗屎运,成了四五品的官员,那夫家便要对这个妾的待遇做出调整,至少不能真的把人家当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可以任意打发发卖的妾了。
而大临建朝,有品级的贵妾有两例,一个是高祖皇后的亲妹妹,当初高祖争霸天下,曾被困于白骇,差点身死,为了求得粮草相助,不得已与岭南周氏联姻,而赵家已经没了适龄的女眷,便让皇后亲妹联姻,可周氏家主年将四十,早已有正夫人,侧夫人都有了好几位,皇后亲妹不得已只能屈居做妾。
这毕竟是高祖的尴尬事,谁也没想到最后得了天下的却是高祖,高皇后亲妹给人做妾,传出去难听,高祖便使计妄图迫周氏家主正夫人自请下堂,谁知这女子竟烈性到宁愿撞柱而死,也不允贬妻为妾,更不允立平妻。
高祖气的当时想要诛杀此女,被言官阻止,说皇家欺人太甚高祖为君不仁,还是高皇后从中调和,给亲妹封了郡主的身份,名义上虽仍是贵妾,却居别府,不与正夫人同屋争锋,这才算是消弥皇家和世族的隔阂。
高祖到底憋着一口气,最后郑家的爵位也是落到高皇后亲妹之子的头上,这都是后话了。
从平民百姓到宗室贵女,多少人求都求不来,怎么卫婵居然一点都不稀罕?
梁承慎是完全想不明白。
“贵妾,就不是妾?”卫婵却只是反问他。
“那不一样啊。”
“怎么不一样?贵妾就不必再主母面前立规矩?生下的孩子就可以养在自己身边,叫自己娘?”
梁承慎一愣,显然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了。
哪怕是他这种混不吝,也知道大家族的规矩,妻和妾,是不能等同的,哪怕是高皇后亲妹那种封了郡主的贵妾,生下儿子时,都有人因为是庶子而攻讦他不能袭爵。
郡主之子袭爵的时候,都是高皇后摄政时期,杀了一批不安分的世家和皇族之后的事了。
“你就是为了这个,放弃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安稳富足的一生,还有谢怀则那个男人?那可是京城第一公子谢怀则诶。”
卫婵奇道:“小侯爷跟世子,不是死敌吗?居然还在为世子说好话?”
大临的爵位,皇室之中亲王郡王的继承人能正式册封世子,而异姓不能封王,可谢怀则却是世子,是因为公爵之中也分三等,祖上跟着高祖打江山的,才能封一等公,而且世袭不降等,二等公三等公的继承人都不能被叫世子,就算是梁承慎家也是高祖时被封的一等侯爵,而且也世袭不降等,梁承慎本人依然不能被叫世子,旁人只能尊称一声小侯爷。
这也是这位小侯爷耿耿于怀,觉得比不过谢怀则的原因,就连出身的家世也不如他,怎能不让他如鲠在喉。
“我是瞧他不顺眼,此人心黑的跟炭似的,表面却装出一副风光霁月,叫人看了不爽,可即便是我,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出色,若不是出身公府,靠那张脸也有的是女人愿意嫁他,养着他,你居然能忍心离了他,真是稀奇。”
“小侯爷这话说的,好似离开了世子,就是我有眼无珠似?”
梁承慎啧了一声:“反正我得提醒你,士农工商,商为最贱,多少商户女嫁妆百万两银子,好些做官的家庭还得考虑考虑,都不想要呢,你居然不要诰封,走了这条路。”
卫婵感觉自己说也是白说:“小侯爷就当我脑子不好,反正放弃荣华富贵的是我,你着急什么呢,我只是,不想做妾罢了。”
“有那么重要吗,这世家女也不是一辈子都是妻,若遇上抄家什么的祸事,没准还不如你呢,干嘛那么计较。”
卫婵抿唇,却还是挤出个柔柔笑容:“我都已经说了,小侯爷也该履行诺言,这一回就当没见到我,你说自己信守承诺,如今正是时候。”
梁承慎面露复杂:“我是说过,不过你不想知道谢怀则如何了吗?听说他受了情伤,一直住在你那个乡君府,好些日子都不亲近正妻,好一副情种模样。”
他顿了顿:“我跟他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跟他熟稔的很,这个人有时看着温和,还有好名声,其实是个万事不萦心,很冷血的人,我还从没见他那样,把自己喝醉过。”
卫婵脸上只出现一瞬复杂的神色,很快就恢复平静:“哦,只是喝酒?”
梁承慎不敢置信:“你还想让他怎样,他那种情绪内敛,你都不知道他是生气还是高兴,心里盘算着搞死谁脸上还能温和笑的这种人,这么失态,当众灌酒,已经很不像他了。”
果然最了解自己的,有可能不是自己的家人,更可能是自己的对手。
虽然谢怀则从来没把梁小侯爷当做是对手。
谢怀则在外面名声是很好的,基本都是交口称赞,唯独梁承慎说他冷冰冰没人味。
“所以京城的人都知道他爱平德乡君爱的要命?”
“怎么可能,这件事没传开,谢家世子为了一个贵妾茶饭不思,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梁承慎见卫婵垂眸沉思,急忙道:“我先说,我可不是对你有意见,也不是对妾有意见,我也有妾室,也知道妻妾地位不同,可我对我的那些妾室都挺好的,既然娶了,就得负责是不是,这件事我是听我娘私下提起的,虽然我跟谢怀则不对付,可我娘跟陵阳郡主关系很好,还是手帕交呢。”
卫婵了然:“哦,那既然世子一切如常,既没有表露出对我思念,又没有叫外人知道他难过,不过是喝醉了酒,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卫婵表情很平静,平静的几乎有些冷酷了。
梁承慎阿了一声。
“他若真心爱卫婵,既然如此痴情,为何不殉情?”
梁承慎缓慢的睁大眼睛,慢慢的瞪得溜圆,还张大了嘴,从一个还挺英俊带着点玩世不恭的公子,变成了呆头鹅,就像重逢跟卫婵打了个照面的样子。
“殉,殉情……”
卫婵却对着他嫣然一笑:“你口口声声说他对我是如何的用情至深,不过就是喝些酒,又能如何,他能为了卫婵终身不娶?”
“啊?这怎么可能呢。”
“这不就得了,他现在身边还有个正室夫人,不过是没了个妾室,有封号又如何,宗室女在谢家不是很常见,一个大长公主一个郡主,少了一个乡君,对谢家,对谢世子,很重要吗?”
梁承慎皱起眉头,话也不能这么说啊。
“喝点酒,把自己灌醉,就叫用情至深?你们男人的用情至深还真是浅薄。”
“额……”
可是用脚指头想,一个堂堂世子,也不可能这辈子为一个心爱的妾守身如玉吧,这样伤心难过,还照看心爱女人的妹妹,还不算是情种行为?
那可是冷心冷肺的谢怀则啊。
“卫婵活着的时候,他对她没说付出全部,死了倒是在这里表演深情,男人的用情至深,真是可笑。”
梁承慎都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又震惊又复杂,看着竟有些许滑稽。
卫婵哼了一声,继续对梁承慎暴击:“他伤心,又能伤心多久,一年,两年,喝喝酒,难过一番,慢慢就把人忘了,他身边有贤妻,还会有娇妾,不过伤心了三五日,与我又有什么关系,便要我承他的情?什么时候,等他愿意给卫婵殉情,为了她要死要活,活着都觉得没意思的时候,再来说用情至深这种话吧。”
卫婵已经决定斩断过去,跟所有的一切说再见。
“你这话说的,好像你不是卫婵,说的是别人的事。”
卫婵颔首:“从前种种,是那个奴婢出身的平德乡君卫婵,与我这个丧夫的寡妇又有什么关系呢。”
梁承慎终于不再表露那副被震惊到的傻样:“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会对你这么特别,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他冷血,你也没什么情谊。”
卫婵自嘲一笑:“我的情谊,在差点死了的时候,就已经没了,小侯爷若是抨击谴责我是个无情的女人,您随意说,反正我也不会往心里去。”
梁承慎挠挠头,忽然嘿嘿一乐:“不过我也算知道为什么他对你这么念念不忘了。”
卫婵的变化,实在太大,脸还是那张脸,气质却完全变了,就像是璞玉被打磨,内敛在其中的光华完全绽放,而她冷酷的样子,莫名迷人,梁承慎竟想到了那句‘雪艳冰魂,浮玉溪头’。
此时的卫婵只论容貌,京城有好几个都是明丽的一眼就能惊艳旁人的女子,比如顾归夷,单论相貌,她虽然排的上号,却排不到前头,然而此时她平静淡漠的模样,那股特别的冷若冰霜的气质,却让她脱颖而出。
让这样的美人发自内心的一笑,定然会特别有成就感。
梁承慎有点想入非非,卫婵冷冷瞥了他一眼:“小侯爷的好奇心满足了,可否大发慈悲放过妾身?我是个寡妇,就靠着这个铺子活着,小侯爷不是自诩狭义,妾身可就相信你的说辞,倘若妾身被谢家发现,那小侯爷的风流韵事,妾身可就把不住嘴了。”
“寡妇?丧夫?”梁承慎一开始还有点不知所措,随即想了想,居然哈哈大笑了出来。
“卫姑娘,你可真是有大才,谢怀则知道他已经死了吗?丧夫,噗,不行不行,我的肚子都要笑痛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的,能看谢怀则的乐子,我巴不得呢。”
他捂着肚子诶呦诶呦的叫唤出来,怎么看怎么惹人厌。
卫婵果然脸上闪过嫌恶。
而此时张掌柜汗流浃背的进了来:“东家,不好了不好了,这楚楼的花魁来了咱们店里。”
“来便来了,照常接待,只是不准入贵宾区就是。”
点绛阁的贵宾区,是给女客们敷脸做面的地方,有好些中等人家的夫人小姐都是他们的客人,除了海家刘家等云城首屈一指的大官,点绛阁是上门服务,这些夫人小姐自持身份,是断断不肯跟烟花女子共处一室的。
点绛阁不是不做花楼的生意,相反这些烟花之地的女子可不仅仅是做皮肉生意,还是歌舞饮宴之所,好些风流的文人墨客特别喜欢这种地方,女伎们为了维持青春美貌,出手也很大方,对于这些客人,卫婵特意安排了几个女娘上门服务的。
张掌柜有些为难:“不,不是来买胭脂水粉的,是,是……”
“是什么?”
“是那位玉蝶姑娘,哭哭啼啼的说要找这位梁公子,一直让他出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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