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你要,要……”乔悠悠话不能说成句子,想着褚颂的那句话。调回京城,真的要回来吗?
“我要回来,欢迎吗?”
乔悠悠眼含着泪水,不停点头。他要回来了,以后就算不能每天见面,也可以经常在一起,他们会有新的孩子,会有新的生活。可是,守在那片蓝天下,飞机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真的好吗?
“傻瓜,哭什么,我调回来你不高兴?”
“当然不是!”乔悠悠大声反驳,手指抠着褚颂胸前的纽扣,而后又小声喃喃道:“本来,本来我已经准备……”
“准备怎样?”褚颂在她耳边轻声低问。
“调职啦!”乔悠悠脸红的拱到他怀里,褚颂被她猛撞到胸口,却乐呵呵的笑了起来,把她紧抱着。
乔悠悠已经想了好多天,如果褚颂要回部队,她就跟他一起走,她可以调到当地省电视台,或者市电视台,不要名利,只要他们能在一起。经过这次的“劫难”,她真的觉得平安无事的相守是太美好的一件事,她不愿意他们再分开。
原来,不止她有这样的想法,连褚颂也这么决定。可是她知道褚颂有多么爱一师,从新兵蛋子到上校,十几年的部队生活,除了读飞行学院那几年之外,他一直在一师,他甚至把自己的灵魂奉献给一师,难道就这样走了吗?
难怪刚刚师长说起“外面的世界”的时候,神情忽然落寞了许多,想必是褚颂很坚定的要走,师长留不住他,所以才会有那样的表情。
“陪我散步吧。”
乔悠悠偏头看向窗外,外面的阳光灿烂的一塌糊涂,是他们此时最需要的温暖。“好。”
京城的三月底,风里已经有了一丝暖意,上午阳光分外明媚,他们俩手拉手在院子里散步。褚颂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但还是后怕会留下后遗症,所有人都坚持让他在医院多疗养一段时间,褚颂为了全家安心,一直没有反对什么。而且医院所在的地方依山傍水,远离城市,环境特别适合休养。
“滴、滴。”
身后的喇叭声把说笑的两个人的注意力成功吸引过来,车窗降下来,一女子带着墨镜从车窗探出脑袋,“早啊。”
“你家早上是11点?”乔悠悠迎着阳光,眯着眼睛问。
女子并不动气,继续笑着说:“这通常不是你的起床时间吗?”
“可真是稀奇了,乔工居然有时间来看我。”
“不是看你,我来看你老公,听说他因公负伤,我来慰问一下。怎么样首长?好了吗?”
褚颂揽着乔悠悠的腰,笑着说:“还成吧。”
乔悠悠斜斜瞪着车里笑眯眯看着她的女人,嘴角一挑,忽然也笑了出来,“前两天江圣卓来了,说替你来慰问的,这么说,你们俩没有事先商量好台词啊?”
乔乐曦脸上表情有些僵,升上车窗,打了方向离开,不带走一片尾气。
褚颂揉揉乔友的头发,特没脾气的说:“你们俩每次见面都呛呛。”
“她不尊老!”乔悠悠气呼呼的说。
乔乐曦停好车子,找到了褚颂的病房,一推门,客厅的桌子上、沙发前全是大捧大捧的花,乔乐曦紧蹙着眉毛,进退两难。
“愣什么,进来,想站在那儿过敏啊?”
乔乐曦关了门,穿过门厅走到病房门口,对着乔悠悠笑了笑,侧身进去。在窗边站了一会儿,心想这位置真好,窗外的春色、春水,一点儿没有刚入春的痕迹,仿佛春天一直在,从未离开过。
“你怎么空手来了?”乔悠悠问。
“你这缺什么吗?我这就去买。”
“没你这样的,探病号居然两手空空。”
乔乐曦这些天忙坏了,好不容易有点儿空闲,就赶着过来看看,结果脑子一混,真的什么都没带。
“你不是什么都不缺吗?整那些虚的干什么?我来就代表我最真诚的一颗心,”乔乐曦撇撇嘴,坐在单人沙发上,“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不好意思,明月不姓乔,姓江。”
乔乐曦是同情她刚没了孩子身子虚弱,不想跟她争论这些没营养的。
褚颂一言不发的听着两人斗嘴,年纪差不多的两个人,从小到大几乎见面就呛呛,在这种时候,保持沉默是最好的法子。当他透过窗子看见那辆骚包的跑车,褚颂乐坏了,对着乔悠悠挥挥手示意她过来,指着窗外被大众挤着进退不能的保时捷Panamera。再骚包又怎么样?有本事你长对翅膀飞过去。
“你们俩看什么呢?”
乔悠悠回头说:“明月来了,不仅来了,还被挤了,你要来看看吗?”
乔乐曦愣了几秒,“不看。”
江圣卓一进门,先看见的自然是他要找的乔乐曦,可是人家根本不正眼看他。
“你怎么又来了?”乔悠悠一脸嫌弃的看着门口那个妖孽。
江圣卓挑眉,“不行吗?”
“行,脚在您身上长着,想走哪儿谁敢拦呐?”乔悠悠挤兑的说。就算她对乔乐曦没什么好脸色,可是在外人面前,她是坚决拥护乔乐曦的,尤其是对江圣卓,谁让那个女人,是她的堂侄女。
褚颂爱莫能助的摊摊手,乔乐曦跟老佛爷似的坐着,手里翻着一本杂志,在接了一个电话后,拎包站起来对乔悠悠说:“有点儿事等我回去处理,我先走了,缺什么给我打电话,回头给你送回来。”
乔乐曦说完,踩着高跟鞋走了,从江圣卓身边经过连头都不回,江圣卓想跟着,却被乔悠悠拦着,“要走啊?你不是刚来吗?”
“我没招你吧?”
江圣卓急了,乔悠悠干脆把门给关上不让他走,整个人堵在门前,“江圣卓,你身边那些莺莺燕燕我弄不清楚,但是别再招惹乔乐曦,不然我绝对卸了你!”说完又补了一句,“还有你的车!”
“谁有莺莺燕燕?我就有她,她还不理我!”江圣卓梗着脖子反驳,脸气的通红。
“活该!”
“悠悠,来扶我一下,腰忽然有点儿疼。”褚颂在后面召唤,乔悠悠顾不得江圣卓赶紧奔过去,趁着这个空档,江圣卓着急的拉开门往外冲,可是停车场早已经没有乔乐曦车子的踪影。
“装!”褚颂刚躺床上,就被乔悠悠很推了一把。
“没装,真疼。”
乔悠悠虽然一脸不相信,可还是心软的问:“哪儿疼?我看看。”
褚颂不听,反倒把乔悠悠拉到怀里,蹭着她的头发,乔悠悠不停推着他的胸膛挣扎,“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你就和江圣卓狼狈为奸吧!”
“他们俩的事儿,咱外人别插手。”
“谁外人?我才不是外人,我是长辈!”
“是啊,帮你面子,万一有天他们俩成了,我一不小心就变成江圣卓的姑父了,这可真是笔好买卖。”
“滚。”
“别动别动,”褚颂不停安抚着乔悠悠,“让我抱一会儿。”
“不行,我饿了。”
“先睡会儿,睡醒再吃!”
每天类似这种探病的多之又多,发小、朋友,甚至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蜂拥过来。有些还好坐会儿就走,摊上左骞那种的,屁股像长了钉似的就钉在沙发上,整天的耗着,乔悠悠特想问他,你不用挣钱吗?后来乔悠悠明白了,他是来笼络人心的,只要在池琳哪儿吃了排头,他就奔过来耗一天,但是绝口不提池琳。
白天还好,褚颂总是嘻嘻哈哈的,乔悠悠知道他是强颜欢笑,可最起码是笑了,到了晚上,他总是失眠。怀里抱着乔悠悠,他不敢乱动,只能等她完全入睡之后,悄悄把手臂抽出来。
其实每一次,乔悠悠都是知道的,轻轻的起身到外厅抽烟,他失眠多久,她就有多久睡不着。乔悠悠不敢哭,不敢把眼泪留在枕头上,怕被他发现自己没睡觉。
在褚颂决定调职的时候,乔悠悠终于忍不住了,在他起身不久后,跟着他到外厅。他站在窗前吹冷风,手指夹的烟蒂几乎要燃尽也毫无所知。乔悠悠心疼的慢慢走进,手颤抖的从背后抱住他。
褚颂身子僵了一下,但是没有动任由她抱着,把手里的烟摁灭,哑声道:“悠悠。”
“嗯。”
“听见了吗?”
“什么?”
“引擎轰隆的声音,空气里还有飞机燃油的味道。”他的声音有一丝颤抖。夜晚,褚颂不需要伪装。其实他一点儿都不坚强,离开飞机,他有数不清的不舍,他根本就放不下。
乔悠悠紧紧了手臂,蹭掉眼泪,点头说:“听见了,可是燃油的味道好差。”
“是啊,第一次闻到,我也觉得很难接受。”
“你如果难受,就哭出来好不好?不要憋在心里,我不想看见你这样。”乔悠悠商量着说,眼泪根本止不住。他的肩膀在抖,手也在抖。
褚颂转过身,擦掉她的眼泪,他试图笑,却发现是徒劳。“悠悠,你可不可以进屋去?我不想让你看见。”
乔悠悠捂着嘴,阻止着哭出的声响,点头,又摇头。最后,答应他,不看他的眼泪,不看他的脆弱。
一扇门,隔开他们俩个,乔悠悠顺着门板滑下来,坐在门边。门的另一边是她最爱的人,此时却被无助侵袭,他像漂浮在海中的浮木,没有方向,没有终点,到不了彼岸,而她却无能为力。乔悠悠握住脖子上那对翅膀,水晶的棱角咯着她手心,有些疼,却远不如心。
她似乎听见了褚颂哭泣的声音,这是回国这么多日来第一次听到,他再也忍不下去了,被折断的翅膀再也修复不好。
褚颂说,她是他的翅膀。就算不能飞,可是还有她。
乔悠悠打开门冲到褚颂面前,把他的头紧抱在怀里,一遍一遍的说:“还有我,你说过,我是你的翅膀,我可以陪你,有我在,你可以继续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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