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子弹离韩谦的心脏不过几公分,一路颠簸致使他失血过多,送到医院时心脏一度停止跳动,抢救过来后接受了十几个小时的手术,全身的血几乎都换成了别人的。
洪安东在手术室门口,站着,蹲着,坐着,万念俱灰。Jason喊来医生给他简单包扎了一下肩上的伤,他连疼都没有喊一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手术室的门,唯恐医生走出来摊手说“对不起。”
手术后院方仍旧没有把握,下达了病危通知书,劝家属做好思想准备。而韩谦的身体犹如他的灵魂一般坚忍无比,不死不活地昏迷了两天两夜,暂时脱离了危险期。韩宝宝哭得要断了气,一句话都说不完整,直哭得眼睛肿成馒头。洪安东伤得不严重,但一直在发低烧,他守在那父女俩身边,什么事都不做,没了魂似的傻愣愣地坐着。一天夜里小潘送走洪家两位老人,照例回病房里看看,发现洪安东趴在韩谦身边人事不省,一摸他的脑门,热得吓人。
洪安东睡一觉,挨了几针就清醒了,随之如朽木逢春般抖擞精神,将泪人儿一般的小丫头拎给老妈代养,一面给韩谦配备好顶级的医护专家组,信心百倍地等他清醒。六天后韩谦又接受一次手术,之后身体状况趋于平稳,众人这才能稍稍松口气。洪安东想着,等韩谦醒来,自己应该说什么?“对不起。”“我错了。”“下次不敢了。”“以后都听你的。”“我爱你。”
他沮丧地发现这些话自己已经说过无数遍了,韩谦醒来一定会很生气,一定懒得听他说这些。韩谦的右手背扎针扎得有点肿,连血管都找不到了,只能换个手背继续扎吊瓶,洪安东小心把韩谦的右手捂住揉了揉,低头吻一下——都是酒精的味道。
洪安东问道:“疼吗?”
洪安东答道:“一点都不疼。”
洪安东嘲笑:“你就是嘴硬。”
“一点疼有什么可喊的?”
“以后我照顾你,有一点点疼都要和我说……”
洪安东一个人在那自说自话,说的最多的就是“等你醒来……”
等你醒来,我们还有无限多的时间可以认真相爱,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吵吵闹闹,我天天说“我爱你”,不再做任何需要说“我错了”和“对不起”的事,你的话就是圣旨,让你生气直接自觉跪搓衣板。
他说:亲爱的,快点醒来吧,我洪安东这辈子就爱过你一个人,从来没有骗过你。
他说:亲爱的,以前的事我们不提了,今后我做给你看,我洪安东绝对不是只会吃喝嫖赌的废柴。
Jason在夜总会包间里找到条子龙,上来便用拳脚伺候,气势汹汹地怒骂:“条子龙,你是不是想让腾宗把我也毙了,你嫖我的钱就不用还了?啊?”
条子龙的手下暴跳如雷,破口骂道:“操!你敢打我们老大!他为了你这j□j和腾哥闹翻了,你以为你什么东西……”
条子龙拦住身边的手下,“你们都出去!”
一群人骂骂咧咧地出去甩上门,条子龙说:“Jason,我发誓我不知道腾宗的计划,真的。”
“j□j!”Jason毫不客气地踹了他一脚,“你发誓顶个鸟用,老子差点死了!你那个狗兄弟死哪去了?他还有一半酬金没有交给我!”
条子龙讪讪地躲开点,“你没看新闻吗?警方抓捕他的时候和他发生正面冲突,他被当场击毙了。”
Jason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了些什么,问:“他死了,他的地盘和手下归谁?”
条子龙不语。
“好一招借刀杀人,条子龙,看不出你挺有心机!”Jason气得发抖,握紧拳头往他门面招呼。
条子龙挡住他的手,顺势捏紧往自己这拉了一把,面上凶相毕露,“我说了不知情就不知情!你朝我撒什么泼?他对我说只是绑架洪安东而已!向警方透露消息的人是彭爷派出去的!我兄弟死了你以为我高兴吗?”
Jason幸灾乐祸的斜了眼条子龙,嗤笑一声:“是么?”
“我如果知道他的计划绝对不会让你去冒险的,”条子龙脸色缓和了点,揽住Jason闷闷的道:“腾宗太横了,以前就没把彭爷放在眼里,彭爷老早就看不惯他,况且他这次捅出大麻烦,会牵连到彭爷……”
Jason呵地一笑:“你们狗咬狗都不会有好下场!”说着,在条子龙脸颊上亲了一下,靠近他的耳朵温柔轻软的说:“你替彭爷走私白粉放高利贷,杀人放火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没做?他给你多少钱?你除了一帮子弟兄还有什么?告诉你,你会死得比腾宗更惨,我看你只适合在天桥下卖卖盗版黄碟,没本事就别混黑道。”
条子龙眼神发寒,“你真有脸说我,你的本事不就是借着我爬上彭爷的床?”
“我当鸭就是为了钱,难不成还要为你这穷光蛋从一而终?当然是谁有钱我就跟谁。”Jason从条子龙的怀里挣脱出来,优雅地抖抖袖子,将袖口上的扣子扣上,眼皮抬都不抬,“你那个死人兄弟欠我的钱由你还,还有,奉劝你,以后有多少钱就嫖什么档次的妓!”
韩谦昏迷后天下地产混乱了几天,洪老爷子本以为儿子会一蹶不振,悲伤之余也别无他法,只能打算重新出山撑住场面。不想那个永远长不大的败家子褪下一副顽劣性格,陡然成长了,他很快出现在高层会议上,采取一系列手段强硬地拿回所有权利,他的事业不再有韩谦帮他撑着,什么都要靠自己,再没有一个属下能像韩谦一样,让他放心将公章丢过去,说声:“你看着办就成。”
天下地产在洪安东手上有条不紊地继续运行,他想,自己都三十老几了,还不成熟起来独挡门面,韩谦醒来怎么能放心养伤?他每天从总部回来直扑韩谦的病床,低头落下一个吻,自信满满的道:“宝贝,快点醒来吧,你老公我现在日夜操劳很累的,陪我说说话嘛。”
可惜,他没有等到韩谦醒来,一个月过去后韩谦依然没有任何苏醒的兆头,院方开了一个专家会诊,最后给洪安东一个结论:韩谦中枪后心脏曾一度停止跳动,大脑血液循环出现异常而影响到中枢神经。所以,请他做好接受一个植物人的思想准备。
洪安东没法做好思想准备,他第一次知道这世上有什么东西是钱买不到的,他突然发现他展望的无限多相爱的时间骤然消失了,而自己还有很多很多话没有和韩谦说。
洪安东在家里的床头柜里找到当初送给韩谦的结婚戒指,韩谦把它放在戒指盒里。洪安东想把自己那枚也摆在一起,可是他自己那枚戒指结婚后没多久就不知道遗落在哪个角落了。
韩谦原本一直一直戴着戒指,直至决定和洪安东离婚时才脱下来,而手上戴戒指的地方由于长期有遮挡物,肤色明显浅一些。洪安东压抑不住悲伤,“等你醒来”这句话遥远得望不到边,他吻吻韩谦的无名指,泪水淌湿了那染满酒精味的手背。
那是一场只有两个人的婚礼,办得低调至极,韩谦说:“Ido.”口气有些无可奈何的不情愿,面上更多的是淡淡的笑意,难以掩饰喜悦和期待。
自己听到那句话时,是怎样的欣喜若狂?韩谦再冷再冷,最终还是名正言顺的属于自己了,满足感,成就感,让人心花怒放,唯独没有为夫妻间的责任多做考虑。
玩,始终是好玩。
自己哄他骗他,承诺一箩筐,几个兑现了?
爱这个沉重的字,自己把它当成消遣乐于享受,而韩谦把它当成责任苦苦经营。这几年韩谦为这份感情倾心倾力,而自己厚着脸皮喊着只爱他一个人,非他不要,喊了那么多年,爱了那么多年,到底拿什么爱了?
……爱他,忠诚于他,无论他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
“Ido。”
韩谦的伤情稍微稳定后,洪安东把他接回家,配备高科技医护设备和几个随传随到的医生,毕竟那个空气里浸满消毒水味道的医院不是他们的家。
在此之前洪安东的人生没有经历过任何重大挫折,他为人处事乐观又马大哈,从没有做最坏打算,而他的好运气和自信在一夜之间分崩瓦解了,一帆风顺到这里终结。
他把韩宝宝领回来,替韩谦尽一个爸爸该尽的职责,工作之余除了琢磨琢磨怎么教育刁蛮任性的小丫头,更多的心思还是花在他的睡美人身上。结婚后半年,花花公子这才有了夫妻的概念,他每晚侧躺在韩谦身边,摸摸对方的脸,在对方唇上吻一吻,两个人谈谈公事,谈谈私事,絮絮叨叨说不尽的话——当然,是他自己一个人谈,韩谦听着。每晚,每晚,他想一生一世这般厮守,足矣,如果韩谦能睁开眼睛,应他几句,那就更完美了。
夏初时,连绵不断的雨停了,保姆把被子枕头之类的东西全搬到院子里暴晒太阳,洪安东一见有阳光明媚的日子便将韩谦抱到到院子里摇椅上,声称是杀菌。韩宝宝扁扁嘴说:“洪叔叔,我爸爸已经很瘦了,你别让他又晒黑了。”
洪安东宝贝似的搂着韩谦,看了又看,“黑了吗?”
韩宝宝说:“黑了。”
“怎么可能!”洪安东对着韩谦的嘴唇啄一口,“宝贝,别理她,我给你涂了防晒霜,晒不黑!”
韩宝宝龇牙:“少恶心,我爸爸如果醒着,一定一掌把你扇到太平洋。”
洪安东揉揉韩谦的手,“我给你做热身,等你醒来扇我。”
韩宝宝眼里汪汪的泪水,问:“爸爸真的会醒吗?”
洪安东信心百倍的说:“能。”
能,还是不能?能,白头偕老,不能,也一样白头偕老。这个人是他洪安东的,一辈子都是,只要韩谦活着一天他就绝对不会再看别人一眼,哪怕死了,他都不会再和别人好。洪安东问韩谦:“山上空气好,以后我们也像我爸妈一样到山上去养老好不好?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许了。”
韩谦默许了。
“等我把你的公主养大了,招个上门女婿,然后我就陪你住到山上,每天抱你到院子里晒太阳,好不好?”
韩谦默许了。
“招女婿很有难度啊,不但要疼我们的公主,还必须长的帅、人品好、有才华、有魄力……”洪安东掰着手指细数一番,烦恼得眉头纠结在一块儿,“宝贝,我们的公主现在就要重点培养,不然怎么能搞定这种男人,你说是不是?”
韩谦默许了。
好!为了招到满意的女婿继承家业,教育女儿的工作任重而道远!以前洪爸爸陪吃陪玩j□j脸,韩谦管七管八唱黑脸,现在洪安东得学会一人分饰两角。丫头不做作业就打屁股!什么?不能打女孩子屁股?那就扣零用钱。不吃饭就想吃冰淇淋?做梦!别给我讲条件!这么短的裙子不许穿!什么?一定要穿?阿姨——给她缝层花边上去!
洪安东成了婆婆妈妈的奶爸,对丫头从头管到脚,比亲爸还严厉。韩宝宝忍无可忍,找亲爸告状,亲爸静静的听着,眉宇柔和,似是赞同洪爸爸的行为。没法子,丫头找同桌麦东同学诉苦,麦东同学鄙夷地扫了眼她裙子上的花边,说:“这缝的是卫生纸吧?走开,难看死了,看久了我要长鸡眼的。”
“你鸡眼长在眼睛里!”韩宝宝一拳把麦东同学打得鼻血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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