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风华去了江宁织造府,却说曹寅早已默认曹颙接替自己家主之位了,手中大半的势力都移交到了曹颙手里,曹颙这些年通过各种渠道清还了曹家积欠国库的巨额银两,既让曹寅有些羞愧,又有种生儿当如此的自豪感,对曹颙越发放手,虽说他年纪不过四旬有余,但当年的丧子事件掏空了他的身体,也让他有些心灰意冷,便由得风华和曹颙一力做主,当然也有趁自己还有余力的时候锻炼儿子的意思。
曹颙和风华早有默契,对风华为他选择的主子心中有数,便爽快接下了任务,早出晚归,开始布置起来。
自那日后,江宁城整个儿动了起来。
每年的江南洪讯,虽说不会威胁到江宁城,但是对南方的经济还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毕竟江南有鱼米之乡美誉,而一场洪水,毁去的何止是一方百姓的生机?
上至朝廷官场,下至平民佃户阶层,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一夜之间,强势的宣传铺天盖地,席卷了江宁地界所有城镇乡村,这对于遇到坏事从来都喜欢藏着掖着的传统习俗来说,不可谓不是一次石破惊天的挑战——而效果,也是极其明显的!!
达官贵人们一向都不屑于关注贱民的生死,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并不是说说玩的,稍微有点良心的,不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大肆吞并散落在百姓手中的土地,就算做好事了,哪还会有别的动作,赈灾,那可一向都是朝廷的事儿。
可这次,他们不得不关注了。
江南官场有贪污一心捞钱的,自然也有真正心怀苍生的,如今江南有曹寅镇守,他等于就是康熙的耳目,既然他对这次蓬莱山庄的趱越行为不置一词,各方势力也不敢妄动,只冷眼旁观——清朝对民间言论自由的控制度,可是历代之最,否则也不会大兴文字狱,这蓬莱山庄,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地胡乱出风头,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下场呢?
蓬莱山庄不仅仅是宣传者,也是第一个站出来赈灾的商家,大手笔地布施米粮棉衣,为灾民搭建遮风挡雨的棚屋,在百姓中一举获得了极高的威望,官府随即下了地方文书,盛赞蓬莱山庄为朝廷分忧,为百姓解难,实乃江南第一义商!
风华和曹颙根本就不在乎流言蜚语,而官府的褒奖又在他们意料之中,背靠大树好乘凉啊,就算四阿哥再没有野心,也绝不会把刚吞进去的蓬莱山庄给吐出来,虽然他们没有对外公布,但蓬莱山庄如今就是代表了四阿哥,而赈灾之举更是在帮四阿哥收拢民心,所以,有四阿哥在,还怕康熙那关过不了?
当然,他们也是识时务的,只把重心都放在了安置灾民上,默契地没有去碰河工这一块,这可是康熙的一大块心病,要是被他俩轻而易举解决了,人家就该把那不舒服的劲头转到他俩身上了。
就在江宁城里的赈灾行动进行得如火如荼之时,一支满载贵人的车队正缓缓向江宁而来,整个车队虽然庞大,难得的是一丝儿声响都不闻,连马叫声,车辙声都几不可闻,两旁是一队队前后驰骋交替的侍卫,一个个身着贵重皮袄,腰悬刀剑,脚蹬皮靴,身姿挺拔,眼神锐利,显见训练有素。
车队中最大的銮车中,康熙独自一个人盘膝坐在厚厚的毯子上,一手支着面颊,一手漫不经心地敲打着面前案上的奏折,凤眼深深的,表情淡淡的,完全看不清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梁九功垂首跪在下方的小蒲团上,垂首盯着膝下地蒲团纹路,呼吸几不可闻。
“想不到,一向以孤臣自居的老四,也有自己的势力了。”
康熙不咸不淡的语气,让梁九功头皮一阵发麻,脊椎发寒,不过心知皇上只是自言自语,他自然还是装好自己的透明人才是。
康熙紧盯着那份奏折,确切地说,是一份请罪折,四阿哥就自己在江宁擅自组织的行动,向康熙表达了自己深深的忏悔和请罪之心,一再说明自己微服在流民中混迹半个多月,实在是被百姓的困苦艰难所打动,因此造成了冲动鲁莽的后果。
“老四,倒还是那份真性子,混迹流民中,微服私访,亏他想得出,也不顾及自己的安全……急躁!冲动!这么多年,还是没改掉。罢了,这份折子,倒是让朕为难了。”
康熙忽然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明明是冷淡的语调,却透出点不易觉察的关切意味,面上也看不出一丝不悦的情绪,将皇帝的一举一动尽收心底的梁九功,忽然觉得,皇上嘴里说着为难,心里反倒像是很高兴,可是,四阿哥不是一直不得他的心么?如此越过皇上直接调动当地官府办差,即使有钦差身份在身,也说不太过去吧,尤其这个人还是皇上一向苛刻相待的四阿哥,若是一向受宠的太子和八阿哥,那还不出人意料,皇上,到底在想什么呢?
梁九功心里其实已经隐隐捕捉到了一点真相,他却不敢再深想下去,打了个寒战,把自己脑子里思考的东西深深地压下去,永不翻出才好。
“你说说,老四到底在想些什么?”康熙忽然问道。
梁九功暗暗叫苦,可皇帝垂询,又不能不答,毕恭毕敬地思考了一会,他方避重就轻地轻道,“奴才也说不好,只是四阿哥虽没有陪伴在皇上身边,却日日都有奏折呈上,如此一片孝心,真让奴才为皇上高兴呢!”
皇上的问题,实在不是他一个太监总管能够轻易回答的,只是若只在皇上面前含糊其辞,两面讨好,那也就不是他梁九功了,能坐上皇宫大内总管的他,才干也许不如前朝的大臣,可若论心机手段,未必就会输给索额图明珠之辈,因此心中模糊地产生了皇上对四阿哥的态度外界传闻有误的念头时,他竟是毫不犹豫地相信了自己的直觉,不动声色地说了四阿哥的好话,又搔到了一心渴望普通父子亲情的康熙的痒处。
康熙果然没有再纠缠这个话题,不过神情中可以看出比刚才放松多了,又仔细看了一遍奏折,方调笑道,“老四也是个有运气的,只是找个小门人,却连人带财满载而归,这个蓬莱山庄的少东家,倒也有些意思。”
梁九功听出来,皇上对四阿哥突然增长的庞大财力竟然半点异议也无,反是一副很为四阿哥感到欣慰的意思,心头更是一凛,忙接着话凑趣道,“回皇上,奴才这几天听十三阿哥身边的小顺儿提过,这位小公子不止经商手段强,还是位十三岁的小举人,奴才跟在皇上身边这么些年,倒没见过这么小的举人老爷。”
“哦,老十三见过?你去宣他过来,朕听着倒觉得有趣儿。”
康熙主仆正说着,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压抑的骚动,不过片刻,康熙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到了车门前,停了下来,来人的声音随即响起,令他一愣。
“儿臣胤祐,参见皇阿玛。”
康熙没想到来的是一直跟在四阿哥身边的七阿哥,前些日子十六阿哥送信过来,送完后便留在了队伍中,他还以为四阿哥和七阿哥定然是在一起的,如今老四在江宁城,怎么七阿哥却在这里?
“皇上宣七阿哥进来。”康熙向梁九功示意,梁九功方清清嗓门,喊道。
胤祐拖着酸痛不已的腿,慢慢爬上高高的銮车,擦擦额头上的汗,喘了口气,表情却是凝重的,悄悄看一眼康熙,便垂头跪在地上请罪。
“皇阿玛,儿臣无能,在路上和四哥走散,本想沿着官道寻找四阿哥,谁知一路都没有看到,反而惊扰了皇阿玛的清净。”
康熙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盯着他那条几乎拖在地上的腿,抿了抿唇,那一丝轻松早已不复存在,他向胤祐挥挥手,“起来吧,你四哥的事不用担心,朕接到他的奏折,他已经平安进了江宁城,也正四处找你。梁九功,你让人去请老十三过来,朕就派他先送信去给老四,也得把你的平安提一声。”
顿了顿,他看向老七,“你且把你们一路上的情况都跟朕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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