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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天亮的晚,微微见明时已经将近六点钟。小宁揉着红肿着眼睛又爬到床前,霍一飞催他回家收拾,赶去上课。小宁不肯,没辙了霍一飞只有唬下脸训斥。其实他现在已经成了没爪的老虎,小宁也不害怕,不过想到哥哥正在伤病中,说什么不能再给他添气,尽管不愿意,还是听了话去学校。
可他如何还能听得进老师讲课,一放学巴巴又跑到医院。霍一飞赶他回家,小宁嘴上都应,偷偷跑到走廊里躲起来。虽说是帮不了哥哥,也丝毫减轻不了他的痛苦,可他好像就是觉得,只要能待在这个医院里,心就能安稳一些,没有那么慌乱。
到了夜晚十分,约莫着哥哥大概睡了,小宁再偷偷摸摸溜进病房,甩掉鞋子,双手抱了腿蜷在沙发里。其实已经很困很累了,眼皮合上就沉重的再也张不开。
其实霍一飞又哪里睡了,伤痛折磨的他整天整夜不能入眠。但看小宁这乖巧的小样子,挂念自己还怕自己生气,夜里才小心翼翼进来蹭在旁边,三更半夜的,怎么忍心再把他撵回去。
床灯撒了一片温柔的黄昏在床边。虽然有光但不够亮,看出去什么都模模糊糊,朦朦胧胧。从在刑堂被打,到今天是第几天,霍一飞已经记不大清楚了。只觉得每一个日夜都异样的漫长,他总在想过几天,再挺过几天就没有这么难过了。可这一天一天也缓慢的过了,伤口却没有轻松一点。如果能不去触碰它大约还好一些,可是Willon每天都要来换药,折腾一次,生生就是一回酷刑。
霍一飞不是金刚神仙,不是不怕疼,看见他拿了药包进来,心里也忍不住的发怵。就只剩那句话在嘴边未说,真想求他空过一天,不去折腾那些伤口,哪怕只有一天,能轻松一点,安安静静的睡上片刻也好啊。可这些话毕竟只能在心中想想,无论如何无法说出口。从小被周进铁血教育出来的,怎么能软弱的逃避伤痛。
霍一飞不敢想周进,每次这个念头在心中转了,立刻咬了牙避开。吸毒实在不是他的错,但吸毒说什么也是不对的。这件事影响太过恶劣,他从来没有想过可以侥幸逃过,怎样严酷的惩罚,都认命的接受。
不过想到如果不把真相原本说出,进哥大约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霍一飞觉得自己的心被煎熬的好像要焦碎。他本来没有任何义务去替阿秋隐瞒,他跟阿秋不过相处数日,顶多算是个很普通的朋友。但霍一飞知道阿秋是把自己当兄弟的,也许他太孤单了,在父亲的强压下生活的可怜的小孩。如果霍一飞也轻易的出卖了他,他就再没有一个朋友。
霍一飞总觉得他好像是个弟弟,不自觉的像照顾小宁那样照顾着。也总跟自己说,委屈也受了,罪也遭了,此刻再去说这些,不是白白遭受了这许多吗?可是不说….不说….
想的多了,头就开始痛起来。挨打以后因为伤痛的死去活来,霍一飞已经分辨不出什么时候是毒瘾在折磨自己,但现在头痛恶心,身上阵阵发冷,肯定是海洛因诡异的作用无疑了。越是要忍,越觉得头晕目眩,不知道什么时候鼻涕眼泪就流了出来。霍一飞慌张的抓了纸巾摸了一把,视线清楚,才看见小宁站在身边。
霍一飞愣了下,问他,“怎么不去睡?”
小宁讪讪的牵了下嘴角,费劲笑一笑。霍一飞想起来他睡着这里原来是瞒着自己的,反而微微笑了,“别装相了,不睡就坐这儿吧,陪哥说说话。”
小宁连忙说,“哥,你是不是睡不着?要不我给你唱歌听吧,以前Nancy肚子痛,我都是唱歌哄她睡觉的,她说我唱歌就是一级催眠曲!”猛地察觉自己说漏了,不打自招,把Nancy给端了出来,急忙掩饰,“那个,哥教我同学之间要互相照顾的嘛。”
霍一飞笑骂,“就你这两下子,还想在你哥跟前使花招!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么?你放心,我不会管你跟Nancy,只要你不耽误了正事儿,你俩相互喜欢,我还能棒打鸳鸯么?”
小宁万万没有想到哥哥会是这个态度,他只当是自己瞒得紧,哥哥不知道,没有想到他是知道的清清楚楚,却不介意也不干涉。一时又惊又喜,又觉得不敢相信,生怕哥哥是痛的迷糊了,才放纵他肆意胡闹。只咧着嘴干干的傻笑,不敢随便接话。
霍一飞慢慢道,“哥虽然不管你,但是你要记住了,交女朋友就是个男子汉,长大了,要学会担当,别再惹那些小孩子才去惹得祸。要是还不懂事,不听话,可别怪哥当了Nancy的面也让你没脸。”
小宁倒不好意思起来,脸颊微微泛粉,“我一直听哥话的。”心里想,哥是不是以前也喜欢过哪个女孩,却没能成了,心里后悔,所以对我格外宽容。他隐约记得7,8岁的时候,总有个长长头发的女孩来家里找哥哥,每次来都待上好一阵,还会做饭给他们吃。
后来就不再见她了。不过那女孩漂亮的样子一直记在心中,后来见到同样漂亮的Nancy,忍不住要喜欢。其实他跟Nancy不过两个半大的孩子,学着大人模样谈恋爱,实际对恋爱是怎样一回事,也未必懂得。不过在他心中,冲破学校里各种的障碍,郑重牵起心爱的女孩手,让人人羡慕,有种格外申神圣的感觉。
小宁俯身轻轻环着霍一飞脖颈,贴在他耳边说,“哥真好!”
霍一飞却皱了皱眉,伤口挫痛刺心,他偏了脸不让小宁看见。小宁像个大人似的轻轻搂着哥哥,帮他掖严被角,手指慢慢舒展哥哥皱起的额头。
“哥睡吧,闭上眼睛就能睡了,要不醒着,伤口疼的。”,这倒是他的经验之谈。伸手扭闭床灯,房中一片黑暗,小宁对着黑漆漆的空气小声哼唱。
“轻轻笑声在为我送温暖/
你为我注入快乐强电/
轻轻说声漫长路快要走过/
终于走过明媚晴天….”
哼了一首又又一首,十几首唱过,嗓子就开始发干发哑,困的迷迷糊糊,嘴巴还在动,眼睛已经闭住。不知道霍一飞听了他的催眠曲是否睡着,小宁自己是往床头一靠,头一歪沉睡过去。
霍一飞并没睡着,直到清早,叫起睡眼惺忪的小宁去上课,才枕了微弱的日光合了一会儿眼睛。浅睡中听到门响就醒了,知道是willon来换药,心脏不自觉的抽紧。真不想睁开眼睛,用这鸵鸟一样的法子,哪怕只逃避一分一秒的痛苦也好。
可是等willon走过来,霍一飞咬咬牙还是扬起了头,微微笑笑,显出一脸轻松模样,好像睡的很好似的。Willon抿着嘴没回应,霍一飞眼珠里的血丝清晰可见,睡的好不好,一目了然。但他也只能默认,不然还能有什么法子?但凡能用的招式都用上了,可他这样的伤,不疼是不可能的。
心里不好受,蠕了半晌的嘴唇,才能违者心说,“头几天是要疼的,很快就好了。再坚持坚持吧,如果不换勤一点,伤口感染了就更难受了。”
霍一飞只是微微的笑,知道willon是安慰自己,一面配合的侧身趴好。Willon默默叹口气,坐下开始解他身上缠着的纱布。几圈之后露出染血的微红,由于时间还短,尚未结痂,纱布褪后,粉嫩的鲜肉j□j出来。被药水浸泡的有些发白,微微带有脓水。Willon用药棉沾了生理盐水小心冲洗,盐水粘到肉上,霍一飞猛一抽搐。
Willon知道他疼,但是没有办法,硬着心肠不去看他反应,手上加快速度不断清洗冲刷。撤下的纱布依序扔到床脚,随了熟练的动作,伤痕累累的身体逐渐j□j在空气中,纵横的伤口因为拭干了血迹,更加的狰狞。从肩头开始,沿了那挺俊身体向下延展,无数一尺来长的血口子交叉相叠,密密麻麻好像干旱的土地上绽裂的沟壑。
Willon仔细端详,见多数缝针的伤口边缘结了血痂,有些深红,有些发黑,针孔粗大,丑陋的刺目,愈合虽然还浅,但幸运的不见有发炎迹象。Willon用药棉沾了生理盐水,沿着这些创口边缘轻轻的擦拭,虽然已经极度小心,身下的霍一飞还是轻轻颤抖起来。
Willon心里把周进骂了几千遍,咒他心狠手辣,把好好的一个孩子折磨成这样。霍一飞手攥床单,一张俊气的脸庞埋在棉被里,一动不动,由着他摆弄自己,药棉擦到伤口里面,终是忍不住抽抖了几下。不知不觉,冷汗就顺了眉角淌下来。
等willon清洁了表面伤口,开始翻开他伤的极深的,发炎的那几条伤口时,抓棉被的手开始哆嗦出声音,咬嘴唇的牙齿也不住打颤。感觉什么东西像烧红的烙铁杵在他伤口深处,疼得猛的弓起身体,一丝残余的惨叫从堵嘴的棉被缝隙露了出来。霍一飞莫名的心里重重一惊,觉得自己忍不住惨叫,就好像犯了滔天大错。
其实只是那条伤口里面有化脓的血汁凝结住了,棉签蹭不下来,willon用指甲探进去抠挖。但霍一飞这一抽抖,他措不及防,手指顺着伤口狠狠磋了进去,直磋在里面肋骨条上。霍一飞疼得几近晕阙,却死死捂着嘴不吭一声。
Willon拔出自己血淋淋的手指,探手揭起棉被,扳过霍一飞汗津津的脸,又是心痛又是内疚,
不断的说,“Iamsoory!我弄痛了你!Iamsosorry!”,看到他清醒无事,才能放心。
霍一飞根本一点没以为意,一时都没大明白他为何道歉,疼的一阵阵发昏,勉强撑着笑说没事。但自己也听不大清楚自己说的话,想必那笑容也难看死了。感觉willon一只大手扶着自己肩膀,忽然听他说,“你能不能先出去?”
霍一飞一怔,心想原来屋里还有人,跟着又听那小护士温柔的声音,“先生,探病的话请您在门外稍后,因为医生正在替病人换药,等他工作做好,我再通知您好吗?”
那人却没回答,过了一会听见脚步声门响声,似乎出去了。Willon手上不停,嘴里小声的嘟囔,“现在知道紧张,早干什么去了?”
Willon这句话传到耳朵里,霍一飞心里募地一动,忽然之间,心里隐隐转过一个念头,心脏
顿时怦怦跳起来。Willon无缘无故怎么会说这样话,难道这人是….心里一阵乱跳,下意识就想转过头去看。但轻轻抬了抬压着棉被的脸颊,又落了下去。没有动,连眼睛也没敢睁开。想到可能是周进,一时间欢喜,激动,又紧张害怕,又觉得难过委屈。先前总是强迫着自己不要去想,想也无用,但现在知道进哥终于还是来看他一眼,压在内心深处的无数个念头忽然全翻卷起来,在脑中乱成一片。
进哥总算消气了,他肯来医院,总是原谅自己了罢,那是不是就意味着这件事终于可以过去?不管怎样,再辛苦再折磨也好,过去了就有拨开乌云见晴日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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