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痛上加痛,霍一飞死攥着衣服的手连着整条手臂都猛烈的抽抖起来。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立刻偏了头咬住肩膀上衣服,任凭了脸上身上的冷汗大滴大滴向外涌,只是无声的抽搐。自小在周进藤条棍棒教训下长大,早习惯了咬紧牙关去忍耐痛楚。他并不出一声,阿秋也咬了牙撑作全不知道,秉着气息握住了冰片,在他伤口里左搅右搅。
人体温暖,冰片在上面划割几下便即溶化。阿秋看看那创口似乎已经割开,试探着伸两根手指欲往里插,才发现虽然伤口表面给割划乱七八糟,里面却没有割到多少,仍然阻塞难通。他换了另一块冰去割,割了几下冰块又化。又换一块,化了再换一块,不知道反反复复换了多少次,伤口总算弄开。
阿秋颤抖了手指慢慢伸了进去,也能触碰到坚硬的子弹,可是再一用力去夹,那滑溜溜的东西便即脱手。而伤口的肌肉却因了这剧痛,更加疯狂的抽抖,牵扯着子弹刚夹出一点,一不小心又溜滑回去。
阿秋心里更怯,看霍一飞一下一下痉挛似的抽搐,痛苦的几欲昏阙。心里更加害怕的厉害,连手指也伸不进去了。
冷不防霍一飞忽然转过头来,拨开他手,自己伸了两根手指一下子捅进伤口中去。阿秋愕然望着霍一飞口里咬着衣服,自己的手指插在自己的伤口里来回抠挖。血像失了控似的大汩大汩的往外涌。后来,两根被鲜血染的通红的手指终于夹出一样东西,“吧嗒吧嗒”,一蹦一蹦掉在地上。阿秋凑上跟前,看清了那颗闪着铜色金属光泽的子弹。
霍一飞整个人泄了气般瘫软下去,阿秋连忙将他扶在怀里,正庆幸终于将子弹抠了出来。然而没待他喘过口气,怀里的霍一飞忽然一阵颤抖,跟着就开始剧烈抽搐。阿秋登时又惊又惧,在医院里实习过的他知道,这是抽筋。人体因为过渡的痛苦而抽筋,如果一段时间内不能缓解,肾上腺素会急剧分泌,人会死亡。
刚逃过一劫又是一劫,阿秋只用手捂着嘴巴,已经说不出话来。因为霍一飞一直克制着自己,甚至未□一声。阿秋虽然也知道他痛,可还是没想到已经到了这般地步。此刻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补救?退一万步说,就算他能凭着自己坚强毅力挺过来,还有另一颗子弹呢,另一颗子弹怎么取出来?
遇到这情形,经验丰富的江湖老手恐怕也束手无策,从未经事的阿秋能想出什么办法?他只有抓着头发团团乱转。在不大的地窖里一圈又一圈的来回走。地上到处是碎冰块,乱七八糟横了一地。阿秋心烦意乱,魂不守舍,一个不留神踩着冰块,差一点跌倒,又急又气,狠狠一脚踢得碎冰到处飞溅。
一霎那,他看到碎冰里夹了一个小塑料包,和冰一齐飞开。阿秋想起来那是自己在二叔“工厂”里带出来的一小包毒品,是之前OU吩咐他带出来的,连忙又捡起来,拿在手里。那会儿他心慌意乱,手里捏着这包东西,完全没有想到其他。可是拿了一会儿,忽然脑子里陡然有了对策。
毒品可以麻醉,这也是他学过的。阿秋想到这里一颗心砰砰乱跳,他知道这玩意不是好东西,平时见着别人吸毒,他本能厌恶,连父亲也约束手下绝不许碰白粉。可是现在这是唯一能救霍一飞的办法。他想着转头望向霍一飞,只见他已经歪倒在地上一片血污里,满身汗合着血,抽搐的越发凶猛。阿秋不愿再想,既然找不到别的办法,手上又有这包白粉,那只能救命要紧。这大约也是老天爷要他这么做。
他颤着手瑟瑟索索的打开塑料包,在角落处捡了一块木板,将淡灰色的白色粉面尽数倒了上面。蹲下将霍一飞扶在自己腿上,扯了一片衣角垫着手,掏出火机划燃了,火苗小心翼翼移到铁板前。海洛因遇到高温烧烤,立时升起一道灰烟,散发着古怪的气味。阿秋不由得重重打个喷嚏,心下揣揣,还是把那东西对准到他唇边。
烟气袅袅,呛得阿秋不停的咳嗽。但悬在半空的心却是一点比一点更着落地。腿上的霍一飞抽搐明显放缓,渐渐的,安静下来。海洛因原就是为了镇痛所发明,这样高的纯度几乎可以在瞬间麻痹人体。若不是吸食而是注射,这一下进到体内,人必死无疑。但现在经了烟气吸嗅,中途就损失了将尽大半。
即便如此,霍一飞仍然是在几乎吸到第一口,脑子里便立刻一片眩晕,睁眼去望,天地似乎都拧了个儿。胃里抽搐的恶心,想吐却吐不出来,翻江倒海的难受,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气力挣扎。这感觉如此陌生而恐惧,而又似乎熟悉,虽然是在昏迷之中,他仍隐隐有一丝意识觉得不妥。想要挣扎推开,又怎么能够?不要说动,就连声音也发不出一点儿,可纵是他在心里怎么狂乱呼喊,阿秋却听不见一声。
霍一飞又是难受,又是惶急。忽然感觉心中一阵剧烈的抽抖,再也没有了意识。那会儿他已经在阿秋的怀里沉沉昏倒。一包粉末燃尽了大半,效力发作到十足,神经都被麻痹的死了一般,也不觉得任何痛楚。一直紧绷的肌肉松弛下来,过多的失血加上疲惫,终于沉昏过去。
阿秋怔怔的望了他半晌,手里还拿着那块板子,粉末所剩的已经不多,燃了一会儿兀自熄灭了,只剩一片余烟。阿秋翻过神来,忙又站起身去捡冰片,用锋利边缘割开他肩头的另一处伤口。知道他此时已经没有任何痛感,心里有了底儿,手上便利落了许多。这处伤口也比之前的浅些,探手进去,很容易便捏了出来。阿秋又连忙捡些冰块推在他两处伤口,过了一会,血流渐渐止住。
阿秋这才吐一口气,心里略略松了,只觉得两腿摇摇摆摆,几乎站立不住。贴着墙边慢慢坐下,将霍一飞揽着枕在腿上,触手之处,感觉他身体又冰又冷,忙又脱了自己衣服披在他身上。一件衣服毕竟不够大,阿秋左挪右挪,只想给他全盖住,但怎么也不能如愿。
坐了一会儿,身上渐渐觉得冷了,“阿嚏,阿嚏”的连打了几个喷嚏。地窖里冰都不化,比外面要冷的多了。但是阿秋进来以后就焦头烂额,一直团团乱转,心慌意乱中浑身冒汗不迭,全没感到冷。这会儿静下来坐了,冷气袭上来,开始还能忍受,时间越长,越觉得浑身冰冷,皮肤都冻得生疼。这时才仔细看到,呼气吸气都起一阵白雾。阿秋不断的呵着气,两手来回的搓。搓一阵,想起霍一飞缩在地上更冷,又替他搓揉取暖。
这样自己呵一阵,搓一阵,又替霍一飞搓一阵,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地窖里光线愈来愈暗。后来完全变成一片漆黑,睁眼什么也看不见。阿秋想想今天的经历,犹觉得心惊肉跳。他长这么大,都没经过这样吓人的事情。又想两人在这个潮湿黑暗的地方躲难,又是累,又是痛,又是冷,又是冻,没人管也没人理,真是比什么都凄惨。一时之间,心里翻起无限委屈,眼泪禁不住一颗颗滚落下来。
昏昏沉沉,慢慢也睡着了。忽然被一个声音吵醒,他迷茫茫睁开眼来,原来霍一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双手正在摇晃自己肩膀,道,“阿秋,阿秋,醒醒!不能在这儿睡,起来!”
阿秋努了下嘴,想要说话。但觉脸上一阵凛冽的疼,没说出来,反而呛得一阵咳嗽。霍一飞扶了他慢慢站起,阿秋这一动,更觉得浑身都痛楚难当。两条腿直打哆嗦,怎么也站不起来。他“唉呦”,“唉呦”不停的叫,霍一飞扶着他,道,“这里太冷,不能睡,睡着会动坏的。起来活动活动,看外面是不是安静了?趁着天黑,我们快走吧!”
阿秋在他搀扶下费力的挪两下腿,像万针齐攒般刺心的疼,忍不住一阵□,问他,“你也睡了好久呢,怎么没事儿?”
霍一飞笑笑,没有回他的话,心说你怎么跟我比,你娇生惯养长大,什么时候经历过这种辛苦,自然挨受不住。想到这里,心里不由泛起一阵疑惑,以OU的精明了事,对自己儿子的性格脾气决不会不了解。他应该料得到,这样一件重要的事,让阿秋来参与,多半不会帮的上忙,还会添不少麻烦,那他又为什么定要逼着阿秋前往呢?
起先他只是以为OU是不相信外人,让亲儿子跟在旁边,名为学习,其实是监视的意思。有OU的儿子在旁边看着,自己要是居心不纯,就会束手束脚。可是现在想想,只怕未必这么简单。如果Ou只要监视自己,一个吴诚已经足够了,这是他自己极重要的事,难道他就不怕一旦出了纰漏,功亏一篑么?
他心底泛了一阵寒意,OU真实的用意,只怕正是想要这一点纰漏。若是自己能够应付更好,若是不能应付,便可以拿自己去跟Fsk背后的那些黑手交代。他虽然痛恨的是弟弟Fsk,和他背后的支撑势力却不想翻脸。如果自己这个始作俑者死了,那对方出了气,又有了面子,就不会把帐算到OU的身上。霍一飞想OU貌似粗人,其实手段却是这样狠毒精细,一箭双雕,难怪他能是缅甸第一大毒枭。
他跟阿秋两相搀扶,慢慢捱到窖口绳梯前。霍一飞先爬上去,掀起半掩的挡板左右观望一阵,只有清风拂面,树叶摇动,并没有一丝人影人声。这才让阿秋也爬上来,贴到墙角又听了一会,仍然毫无动静。翻过墙一步步谨慎的走,街上安安静静,没有一个人影。这时已是深夜,家家户户都安然入睡,只剩一轮圆圆的月亮挂在天边,显得格外静谧。两人借了月光一路只拣小道,到天色见亮,终于远远看到阿秋家房子尖尖的角。
两人一步一捱,艰难支撑到门口,阿秋顿时瘫倒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再动。霍一飞支撑着拍打门上的铁环,佣人闻声跑来,大叫道,“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打开门将地上的阿秋搀起来。
一众手下跟着OU随即赶出来,显然已经在这里等他们一个晚上。吴城抢在前面接过阿秋扶着,打量霍一飞无恙,拍拍他肩膀吁气道,“吓死我了,真当你们出了什么事。没事就好,老板一直在等你们。”对昨天在现场的举动,丝毫也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阿秋靠在吴诚身上,知道到此刻方才真正脱了险,虽然不是平时喜欢的人,也觉得无比亲热,叫了声,“小诚哥!”眼泪便止不住涌出来。
霍一飞忙走前了一步,替他遮挡OU的视线。这一步迈急了,只觉头晕目眩,可见胸口那伤真是很重很重。OU上前一步扶住他,关切道,“没事罢?”
霍一飞摇头,“让OU老板惦着,没事了。”。OU扶着他上下端详一番,虽然身上处处伤痕,确实不至有性命大碍。也不知他看了是宽心还是失望。当下哈哈大笑两声,张开手臂拥了拥霍一飞,洪亮声音道,“我就说,一定不会有事!周老板的得力爱将,又是最亲近的左右手,就算是再大麻烦也能摆平!”
吴诚道,“老板现在说的轻松,昨晚可是担心了一宿没睡。”
OU笑着扶了霍一飞进屋,转头时瞥了阿秋一眼,他倒在吴诚怀里,眼睛半闭,睫毛微微的颤,白皙的脸上被泥土灰尘抹的一道道痕迹。OU见他脖子缠着绷带,眼中闪过一丝紧张神色,随即掩去。霍一飞看在眼里,装作不见,阿秋却完全没有看到阿爸紧张自己,只是给他严厉的目光一扫,一阵害怕,眼泪又不由自主要涌出来。
OU转头不理睬他,扶着霍一飞,搀到客厅里。霍一飞此时两处枪伤,再加上刀伤和胸口的伤口都非常的严重,虽然极力支撑,也已经双腿虚软难以站立。跟着OU倒在沙发上,眼前就开始阵阵发黑,只听OU大声吩咐,“快叫医生过来!”,他努力的让自己清醒,OU在林子里不能得手,难保不会假借了这些医生的手弄死自己,但伤口一阵阵的抽痛,一下比一下更厉害,头脑也随着这阵阵抽痛愈发昏沉,逐渐的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
隐约中,只是模糊得记得OU在身边神情关切的样子。闻声赶来的医生解开了衣衫在拭擦伤口,霍一飞只觉一阵凛冽的剧痛,便彻底沉沉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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