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清楚,现在他没机会和哥姐接触。
姐姐的情况不允许见多少人,而第六感也让他明白,顾倾城抗拒有他这个弟弟。
那么,他想要和哥哥接触之前,就要消除自己在哥哥心中的偏见。
而怎样消除这种偏见呢。
思及此时,他拿出了手机,给新加的联系人凤绮发了条消息过去:[我姐马上就要去做骨髓移植的手术了,我哥在和姐姐说话。]
没错。
想要让哥哥消除对自己的偏见,他想,与和哥哥关系很好的女生做朋友应该是一条不错的路。
他的朋友如果觉得他人不错,哥哥或许会换个角度认真看待他一番。
很快,凤绮发了他回复:[可以给我拍一张照片吗?]
在这之前,奕安其实已经悄悄拍了很多张照片和视频了。
不只是他,这里所有人都在记录这些,甚至季雪用的是DV。
大家都在做两种打算。
裴月活下来,这些也都是她生命之中很重要的经历,未来也能拿出来看一看。
如果她真的就是没了……
那也能让她的孩子看看,她妈妈当年的模样。
不过奕安把顾倾城和裴月拍下来以后,却有点不太快乐。
在给凤绮联系之前,他先是发给了上官嬑。
退出和凤绮的对话框后,他手指误触到了和上官嬑的对话框。
他把顾倾城和裴月互动的画面发给上官嬑以后,母亲回复他:[我可怜的女儿。]
奕安便回:[妈妈,这一切都是哥哥做的,哥哥也很辛苦,也很厉害。]
然后上官嬑便没有回复了。
这让奕安真的……很不快乐。
毕竟,他看的出来,母亲想认姐姐,心疼姐姐,只是因为姐姐是她和父亲所出,想找回来这个女儿,并不是真正的因为母亲对女儿的爱。
以及,母亲对哥哥是赤裸裸的厌烦。
甚至都不愿意面对哥哥的能力和优秀。
顾倾城还在和裴月说着什么,奕安想了想,走远了人群,给上官嬑打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接通以后,他把汉语说的字正腔圆:“妈妈,你在哪里。”
然后那边的上官嬑说的是英文:“我和你父亲在海岛。”
奕安的眉心立即拧在了一起:“请您说汉语。”
上官嬑便轻轻笑了两声:“儿,你姐姐现在去做手术了?”
奕安问:“你和父亲在海岛,是有什么事情,还是去度假了?”
他的双亲已经五十多岁了,他们家庭和睦,名利双收。
就算目前还有工作,但基本都是雇了人来打理,他们不会让工作占据自己太多的时间,一直在享受生活。
上官嬑沉默了片刻,说:“我和父亲来参加你一位叔叔的儿子的婚礼。”
奕安不知道她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他的声音冷淡也认真了几分:“妈,姐姐是你和爸的女儿,如果你们真心想认这个女儿,就来这里亲眼看看她吧。”
话到此,奕安鼻头一酸,眼眶里又蒙上了一层水雾,他滚了滚喉结:“或许,这会是你们见自己女儿的……最后一面。”
他一说完,那边又是沉默。
在他恍惚是不是上官嬑那边信号不好时,手机那头传来了上官嬑的啜泣声:“妈妈不去。”
“妈妈接受不了生离死别,如果你的姐姐真的没能救回来,你也不要让妈妈看她去世的样子,就让她活着的样子留在妈妈心里。”
“妈妈年纪大了,承受不了这些,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姐姐相处,所以才让你去的啊。”
上官嬑哭的很有感染力,这让从出生就被她真心爱着的奕安茫然了。
一边是客观,他就是觉得这个时候父母不来看自己的女儿,并不妥当。
一边是感性,他从小到大身体有多不好,父母为了养大他操了多少心,他也都看在眼里。
他怎能忽视父母对他的爱。
甚至他也记得,很多个自己生病住院的日子,母亲担惊受怕的哭泣,和此刻的哭是一样的。
或许。
父母真的是有事,也怕面对生离死别,才不愿过来面对姐姐的黑暗处境吧。
后来顾倾城从裴月的病房走了出来,医生和护士走了进去。
又过了没多会儿,裴月躺在病床上,被医护推了出来。
亲友们都渴切的想要凑近她和她说说话,但又怕自己走近她,哪怕短短数秒,就给她带来什么细菌,影响之后的手术呢。
他们所有人都期待着手术能成功,也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闪失,影响之后。
可从裴月的女儿出生,就一直在照看孩子的季雪忍不住了。
她抱着孩子冲了过去,“月月,亲亲孩子。”
现在的裴月虽然面黄肌瘦,头上的头发也全部都被剃掉了,但她笑起来,那双眼睛还是如黑曜石一般明亮。
然后她抬起手背上满是针孔的手,摘掉脸上的口罩,唇轻轻碰了碰孩子头上戴着的小帽子,就当是亲过了。
这是她作为母亲对孩子的疼爱。
怎能不想亲亲孩子逐渐胖起来的小脸蛋呢,她更怕把自己的病气过给孩子啊。
等裴月推进手术室后,跟过去的亲友们都垂着头,谁也不看谁,但时不时的,能看见他们都会抬手去擦一把眼睛。
不过,顾倾城和奕安并没有这样。
也是这个时候,他们两个至今还未有交集的兄弟,出现了血缘上的羁绊。
裴月做手术的时候,顾倾城是和贺凌舟坐在一起的。
而奕安没和他们待在一起,而是在手术室走廊拐角处的台阶上孤零零的坐着。
然后在裴月的手术进行到第二个小时的时候,顾倾城和奕安同时发起了烧。
奕安先反应了过来,自己有点不对劲,毕竟他之前身体还是很好的。
确定自己发烧后,他就马上起身,要去找医生。
裴月的手术不知道要进行多久,他生病了就能赶紧找医生打针或吃药,让自己的身体健康稳定着,等待姐姐的结果。
结果,就在他要路过顾倾城一行人时,看见头靠着墙壁,眼睛闭着的顾倾城发出了一声笑,对身边的贺凌舟说:“凌舟,我好像烧的很厉害。”
贺凌舟也闭着眼睛,一听这个,他猛地睁开眼,伸手去探顾倾城的额头,“怎么能这么烫?”
顾倾城又把眼睛闭上,“之前在飞机上就有点烧,但是后来吃了药,就没什么事儿了,现在,我烧的这么厉害……”
“如果我能烧的再厉害一点就好了。”
贺凌舟皱眉:“你在胡说什么啊?”
顾倾城还是笑着,“希望能替我妹承担些病痛啊,这样她不是就能好的快了?”
但这句话,却让奕安的眸子突然明亮了。
他因发烧而跳动加快的心脏跳的更快。
一行清泪控制不住的从眼尾滑落。
他萌生了一种奇怪的激动。
似乎是觉得,不久后的将来,会有好运眷顾。
而就在他发呆的时候,突然席昭延对着他,说了句话:“奕安,你之前在哪里的,我还找你了,没找到你。”
奕安带着罗德家族的血液过来救裴月一事,把席砚琛感动坏了,在席砚琛心里,他是认可裴月的这个弟弟的。
席昭延是席砚琛的亲哥,自然会替他关注一下他关心的人。
奕安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在另一边的。”
席昭延刚准备点头,坐在他身边的季雪眉头一皱,“奕安,你的脸和耳朵怎么那么红?”
奕安稍有一顿,然后瞥了顾倾城一眼后,垂下眸子,轻声说:“我好像……也有点发烧,想找医生要粒退烧药。”
音落,顾倾城眸子睁开,落在了奕安身上。
他的长眸眯着,但瞳仁在闪烁。
似乎是被惊讶到了,同时也觉得疑惑。
而心思细腻的人,也有缺点,就是容易太顾及别人的感受,容易想太多。
如现在的奕安察觉到哥哥的目光后,就很怕顾倾城觉得他是在刷存在感,便又抬手,冲席昭延和季雪抱拳拘了个礼后,匆匆往前去了。
顾倾城的目光便追随着他的背影。
眼底化开了别人看不懂的情绪。
现在容婳也在这里。
毕竟是裴月最关键的时候,她要等待着。
孕晚期坐硬凳子会让肚子不舒服,她就坐着铺了厚厚的软垫子的轮椅。
而她也比任何人都还要感性。
这一刻,她又拿纸擦眼睛:“我之前就听过兄弟姐妹,还有父母与子女之间那种神奇的感应。”
“现在,月月的哥哥和弟弟都发烧了,会不会现在是她最关键的时候啊……”
顾倾城的喉结又用力滚了滚,“那我……是就这样烧下去,还是治一下?”
容婳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
奕安离开了半个多小时都没回来。
而这里一直有医生来往,后来席昭延就拉着一个护士问了一下,奕安是否问他们要退烧药。
结果护士说,看见他又坐在另一侧的楼梯上,头靠着墙壁在休息。
他烧的也很厉害,护士想给他退热贴和退烧药,他不吃。
听到这些的顾倾城看着在诉说这一切的护士,眉心拧成了死结。
席昭延的神色也冷峻了起来,他是因为对奕安有所担心。
护士离开后,他找到奕安,把奕安带到了自己身边,“奕安,为什么不和我们待在一起?”
奕安手肘撑着膝盖,双手扶着自己滚烫的额头,“抱歉昭延哥,我……有点社恐。”
他只能找这样的理由。
总不能说,自己是怕哥哥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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