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管家还是疑惑不解:“这国舅爷仁义在何处?”
箫问天道:“他已然拿出来最大的诚意了。”
“做生意当然是谁出价多谁是大爷,可也要分时候,国舅爷的许诺虽然少,不过一成也好,三成也罢,那定然是能落到实处的。”
“起码他在前线浴血奋战,也不想寒了咱们后方的心。”
“太子虽然承诺五成,但是最后雁过拔毛的,到时候层层克扣下来……却是未必能有三成。”
“况且国舅爷给了咱们两次的机会。”
“以猫不留的手段……确实是先礼后兵了。”
“上兵伐谋所谓的阳谋便是如此,这国舅爷真是使得一手的谋略手段,不服不行。”
管家似乎明白了些:“那咱们箫家……”
箫问天道:“第一次是试探,第二次是诚意,两次给脸不要脸,第三次便是带着军队来灭门了。”
管家:!
“同大曦万里江山相比,咱们谷里的箫家上上下下的百十来号人,又算得了什么。”
“有道是,君子无罪,怀璧其罪。”
“如今漠北大举来犯,这关头,制衡住骑兵的武器至关重要。这武器国舅与太子是势在必得。”
“不是不可以讨价还价,若是往常,能交涉几个来回谈价格。”
“如今漠北鞑靼都要打到平谷关了,国都要亡了,谁跟你讨价还价。”
“若换做是我,也是先灭了门再说。”
“而对于咱们,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命都没了,漫山遍野累满了银子,又有何用?左右在底下花得都是冥币。”
管家:……
家主不愧是家主,就是英明。
“那人还没走远吧?”
管家道:“咱们罗里吧嗦了这么久,也快走远了。”
“妈的,当个家主不如牲畜,早晚就将老子累死在马上……驾!”
帐篷里此时铜盆里的火苗突然一下爆了一下。
“大人——”
沈云州笑了:“本来想不花钱的,看来这三成的钱,是省不下了。”
沈云州转头吩咐聂臻:“你去带一队人,去恒下谷的陈家,夜半出发,寅时抵达,上下蒙面马掌裹布,陈家上上下下,包括未出世的孩童,全部灭口……”
他话平静而出,原本烧得热烈的火苗,都似乎被风吹了吹,冻得孱弱了些,晃了又晃。
聂臻老家邺城,全村上下死在了鞑靼的手下,如今他举起屠刀却是灭了自己人的满门……
他手握成拳,十分用力。腮梆子鼓起,牙关紧咬,到嘴边的一句是,迟迟没能吐出口。
眼眶通红,眼泪都要落下。
沈云州讥诮一笑,捏了捏手指刚要开口说些什么——
太子忽然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陈寿。”
陈寿不可思议地看着太子,却是很快出列:“卑职在。”
南宫弘难得收敛了笑:“与恒下谷交涉的人是你,谈不拢的也是你。这件事,你去做。”
陈寿不可置信地抬头:“殿下!再让小的去劝劝吧,兴许呢?”
“兴许这次就成了呢?”
太子难得冷了面:“兴许这次还不成呢?没时间了啊……”
“舅舅曾经一句话说得对,‘一时之狠,若能永绝后患,便是仁。’”
他说着抬起了手,示意不必多说。
陈寿看了一眼国舅,沈云州转头怔愣地看着太子一眼——
那神情似笑似哭,并没有多少的欢愉。
反倒是太子红了眼:“孤不能总是站在舅舅的身后躲着,恶名也不能只让舅舅担,孤独落个假仁假义的‘仁’字。”
沈云州将一旁的水囊拿了过来,手却轻微抖了一下,仰头喝了一口。
这才恢复了以往的慵懒,笑道:“时光如白驹过隙,一晃眼,太子大了。”
箫问天进来的时候,正遇到一个人往外走,交错的而过的时候,他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杀意。
他心里一个咯噔,原本的成竹在胸顿时没了把握:“在下箫问天,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国舅大人。”
“平身吧。”太子上前一步,将人扶起来,面上十分温文尔雅。
“不知箫壮士此次前来是?”
箫问天道:“在下才回谷,才得知大人想要购买山谷里地里的疙瘩。”
国舅闻言,侧头审视地看了他一眼,眼眸中多了一丝兴味:有点意思。
这铁矿,是大曦非常稀缺的资源。
按道理说,要上交给国库。
之前上面下面来查,都说此地没有铁矿。
可究竟有没有铁矿,还是因为上上下下都喂饱了,一起睁眼说瞎话,大家心知肚明。
箫问天不承认自家有铁矿,只说地里发现了疙瘩。
你们派人一去拉,还是新鲜热乎出炉的:铁的。
巧不巧?
偏偏如此,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不过都是泥土,不值几个钱,如今国难当头,能为国为民做点什么,哪怕悉数拉走,在下绝无二话!”
这话说得十分漂亮,让太子十分欣赏,抬手拍了拍他肩膀:“箫壮士热血男儿,孤十分欣赏。”
一旁的沈云州笑了笑,斜睨了箫问天一眼:“让你上上下下白忙活,我倒是心中难安。”
“这样,还是按照之前定的协议,我给你出三成的钱,先到位……”
“钱不钱的,不重要,主要是这鞑靼来了,不能让他们在咱们的地盘蹦跶太欢……”
“当然了,话说回来,我自己当然是无所谓的,只是这满谷上上下下老小也要嚼用……”
太子脸上的笑便被定住了,他转头看了下国舅。
国舅此时脸上才带了笑意:“这是自然,没有平白出力的事。一日两日帮忙还好,时间长了……非长久之计。”
若是心中有怨气在兵器上动了手脚,得不偿失。
“所以,还是按照之前大人说的,一成便是!”
太子木然的脸此时看箫问天十分赞赏。
国舅倒是颇为意外:“一成的话,只勉力温饱,没有利润。”
“剩下的,我来贴补!”箫问天豪气干云道:“毕竟这土块子,能落在我们箫家的地里,也是祖坟冒了青烟的荣幸。一口吐沫一颗钉,就这么定了!”
沈云州倒是抬起手,拍了拍他肩膀:“箫——”
箫问天抬手双手握住国舅的手:“问天,叫我问天便是,箫家的家主,上下我说了算,不过这疙瘩图,稍微有些瑕疵,我稍微改良了一下,漠北的畜生比咱们的马要高大,大人的图上面倒钩的位置矮了……”
沈云州认真地听着:“也就是说,你加长了回弯?”
“对,回韧也打薄了。”
沈云州漫不经心地道:“用的什么材料?”
“玄铁,薄铁不经操,用两次就卷边儿了,样子货……”
沈云州慵懒的脸色,这才正经了起来,他回握住箫问天的手:“箫问天,箫家有你才是祖坟冒青烟,经此一役若是大曦得胜,我沈云州保你箫氏十年安稳无虞!”
太子:……
舅舅好像抢了他的话,他可以改口说保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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