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也拜了，签也抽了。
雨也躲了，钱也收了。
一切流程走完，天也黑了。
此时下山不便，只能夜宿山寺，圆通将人引到了偏殿。
偏殿的房子也年久失修，好在漏得不是那么稀里哗啦，床被是干净的。
“施主暂且在这休息一番，老衲去备点吃食。明日一早再赶路吧。”
圆通说完，转身离开了。
沈云州却是对胡二吩咐道：“找几个轻功好的手脚利索的人，把大殿修补一二。”
胡二应是。
楞严寺香火不旺盛，不过以前应该是规模宏大。
寺庙的建筑都很高，高则数丈，凭一大一小两个和尚修补的确是困难。
胡三不解问道：“大人，您不是答应给翻修么？”
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漏就漏呗，还修啥。
沈云州却道：“翻修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成的，马上又是雨季，总不能一直漏水，既然来了，先将大殿的房顶修一下。”
一旁的宋思弦听了他的话，忍不住转头看向他。
什么是刀子嘴豆腐心。
就是国舅酱婶儿的，嘴上说着最狠的话，这不信那不信的。
事情全干了。
宋思弦摇头，看了看沈云州，怎么看怎么觉得顺眼。
“找几个人去厨房帮下忙。”沈云州又道。
胡三又问：“咱们钱不都给了……么。”
剩下的反问在大人的眼神扫过来的时候，吞了回去。
“不过也是，咱们这么多人呢，我去帮忙——”
胡三说完就走了。
等圆通忙活完事，额头上都是生火落的黑灰。
路过大殿的时候，心有所感，脚步一顿，仰头一看——
就看到庄严的佛祖头上漏光的瓦片，已经被修缮好了。
他手里端着吃食，因为胖忙前忙后张罗的，身上汗流浃背。
“师父，你在看什么？”
小和尚不明白师父为什么看着大殿。
顺着师父的眼神，他啊了一声：“房顶修好了？这么快？”
圆通笑了。
低声道：“佛渡有缘人，一切皆是定数。”
身后的小和尚却道：“师父你这张嘴，空口白牙，大雁过来都得拔光了毛变走地鸡，难得还有感慨万千的时候。收了人家那么多钱，黑啊，真黑啊！”
圆通笑了笑，转身却是一巴掌拍向了守祯的头：“你个小娃娃懂个什么……短折而死命数天理是那么好逆转的？不得有缘法么，不得有善款么，不得有善缘吗。”
小和尚啊了下，心里想得则是，原来那国舅大人的命格，是不得善终，吗？
宋思弦吃了斋饭，上山很困，她本想倒头就睡。
谁曾想门被人敲响，然后开门就看到一只硕大的浴桶。
这倒是不算震惊。
震惊得是这浴桶是满的，里面还往外冒热乎气。
那得多沉啊。
偏偏这圆通拎起来丝毫不费力。
宋思弦赶忙让开了路。
圆通进门将浴桶放下，“今日外面下雨，一路奔波劳累，沐浴歇息会舒服一点，哦，浴桶是杂物房里寻得，新的。”
宋思弦心里瞬间一阵暖流涌过，十分不好意思：“多谢大师，让大师受累了。”
她几乎下意识地想要掏钱，胸前一空。
这才想起来：辛辛苦苦许多年，一朝回到解放前，所有的银两，已经悉数上缴了。
她只能改摸头：“大师辛苦了。”
圆通双手合十，笑得慈祥：“施主不必客气，应该的。”
小和尚在他身后过来送皂角，小声道：“师父今日也是出了大力了。”
钱给到位了，宾至如归。
圆通瞪了自己徒弟一眼，“不打扰二位了。”
说完提溜着自家徒弟的领子出去了。
门再次关上，宋思弦看着浴桶发呆，却被人拥入怀抱：“做什么发呆？一会水都凉了。”
宋思弦看着水面上倒影的相依相偎的两个人，笑了笑。
“能洗个澡，真是不错。”
耳边传来一声低笑：“要我帮忙么？”
宋思弦眼睛瞪大，刚想说寺庙也应该注意点，岂能——
转头的时候，沈云州人已经走到了门口，手上拿着棋盘。
“你先洗，我去去就来。”说着开门出去了。
宋思弦看着沈云州的背影，摇了摇头，被沈云州戏耍了。
她觉得沈云州似乎并不是发自内心的相信佛祖。
不过他即便是不信，也断然不会做出寺庙淫秽之事。
他其实礼节一直都不错，高门贵公子，教养方面从来不差。
宋思弦脱了衣服，坐入浴桶中，水温微微有些热，舒服得她喟叹一声。
一灯如豆，棋盘上的厮杀却是不分胜负。
圆通静静地看着沈云州落子，仰头一巴掌拍向了额头：“臭！”
不远处的小和尚凑了过来，撇了撇嘴：“真臭！”
“去去去——”圆通将小徒弟头拧过去：“去睡觉去。甭捣乱。”
小和尚转头不高兴地离开了。
圆通见小徒弟走了，转头小心地抬起手：“悔一步，老衲我悔一步——”
沈云州倒是老神在在，手指捏着棋子不言语，下巴微抬。
圆通果断地将刚才的那个棋子拿回，这次却不知道落在哪里好了。
“你这个人啊，心思太重了，棋路也是大开大合，看似心性狠辣，处处又留有余地。”
圆通叹息：“这世上，单纯的大奸大恶好办，单纯的好人也好半，偏偏看似奸恶，却又心怀慈悲，难办。”
他说着，落了子。
沈云州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他的碎碎念，等他落定了，才起手落子。
一子落定，乾坤分明，胜负已定。
圆通不可置信地看着刚才还五五分的局势，眨眼的功夫就大势已去。
他看着沈云州：“再来——”
沈云州倒是面色平静，抬手拾子，忽然问了句：“这世上有死而复生之事么？”
圆通拾子的手一顿，笑了笑：“无所谓有，也无所谓无，端看你信不信，许多事情，都是一念之间，心诚则灵。”
沈云州低头已经将棋盘收拾好，“这一局，可有彩头？”
圆通盯着棋盘：“下下下，先赢了老衲再说。”
棋子又是零落如雨，密密麻麻。
圆通忽然慷慨：“大人可听过地藏王菩萨的故事？”
沈云州静静落子，闻言抬头望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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