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于还不止。
江堰和江哲被江州的妈偷偷从书房放走过三四次。
那是他们兄弟两个第一次看到大海,踩到沙土,见到壳像是透明的初生螃蟹。
尝到……自由的滋味。
江堰朝前一步。
脸色煞白震惊的江老前方被管家拦住了。
管家沉脸怒呵:“大少爷,您大逆不道该有个限度!”
江堰平静道:“你听我爷爷的话,找人杀她们的时候,脑中闪过我爸还有我们江家三个孩子的脸吗?我爸是你看着出生长大的,而我们三个,被你看着出生,也即将被你看着,无母,并在不久的将来,无父亲庇护下长大。”
管家愣住。
江堰蓦地就笑了。
轻轻一声后说:“你动手的时候,脑中没闪过我们四个。否则你不可能在十一个月前,我推心置腹和你聊了一夜,告诉你我不想回去,现在这样就很好的隔天。把我岳父送进监狱,在三天后,让他心脏骤停,就这么没了。”
管家被江堰骤然变冷的眼神,骇的朝后一步。
江堰手抬起,越过管家,指向他身后的江老,“我岳父,是他在我无缘系统位子后,为了保江哲能进海关,还算在系统中。亲手选的,是他亲手选,硬逼我认下的!江家因为江州不过才翻身半月,他便嫌弃了……”
管家打断,语带慌乱:“不是,老爷子不是嫌弃……是……是因为江家需要……”
江堰打断,声音突然放大:“不是嫌弃,为什么要杀了我那已经没有父亲没有家,只有一个疯了的母亲,还有我,以及几个月儿子的发妻!”
管家木愣住。
江堰冷笑,用从小到大,三十多年从未用过的阴毒语气,揭穿他们的遮丑面具:“因为六个半月前,唐家女儿离婚了,多看了我几眼,和她父亲闲聊时,说如果她前夫是我这种长相和气度,并且有能力的人,她不会舍得离婚。于是我要和我那没用的爸一样,突然死了老婆,变成单身,婚姻被拿来为了江家荣耀长盛不衰,二次利用。我的儿子被你们带回老宅,重复他爷爷,还有他父亲被掌控的人生。”
江堰脸重重扭曲了,歇斯底里的吼道:“你们可知啊,我这三十几年,只有在我发妻家中这三年不到的时光里,才真正知道什么叫家!真正感觉到我是个人!是个可以有自己思想,有自己喜好,有权利选择自己人生怎么过!像年少的江州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再也不用午夜梦回时,肩膀仍被江家二字压到扭曲断裂都不够!的!人!”
休息室不大,房梁也不高,但江堰的声音却就是漾起了回音,久久不熄。
江老拉开了管家。
煞白的脸色恢复正常,伪善的嘴脸消失不见,面无表情下,腮边苍老的脸皮微微下垂,没了平时慈祥和蔼的样子。
但好像是因为长带笑多年,也看不出阴鸷。
只是个寻寻常常年事已高,一阵风吹过,便会倒下的两只脚几乎都踏进棺材的老年人。
江老开口,“说吧,你要什么?”
江堰平缓呼吸,恢复平静:“要江家掌权者的位子。要江州的权势,一分不少的到我手中。”
江老点头,“好。”
俩人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个坐着,一个恢复恭敬站着。
平静和缓冷静的商量着如何在几个小时后将江州推出去,保江家利益半分不损。
商讨长达一小时,江堰起身,和从前一般无二,恭敬点头出去安排。
管家看向江老,“您真要放权给他吗?就不怕他上位后,直接……”
“那又如何?”江老冷冰冰打断,“老大小点的时候,我认为他还不错,最起码沉稳扎实,比江哲那个废物强得多。结果婚嫁上不思量江家,竟然看上了南初。看上了懦弱的不敢开口,被南桑那个女流之辈抢占了先机。后来动手,还是在我百般刺激下。若那次做的让人找不到把柄,我还能高看他一眼,结果抬手就被景深察觉,直接轰了下去。”
“但现在真的长进了。”江老背靠椅背,声音和缓,唇角勾起满意的笑,“对我动杀心了半年。却隐忍不发,佯装无事发生。把咱们江家旁支收拢到手里,唯他马首是瞻,静待时机。该抓住机会的时候直接出手,撕破脸也要出手。对我恨之入骨了,也清楚他想要的是什么,更清楚想得到,需要我存在。清醒克制的控制住自己情绪,像是我们之间无事发生。”
江老知道他在拉帮结派,但因为他还是从前那样温文尔雅,情绪无起伏。
所以一度以为……江堰依旧是从前那样,硬逼也扶不上去,结果没想到……竟然就这么扶上去了,装到不是今儿的事情出现,他都被瞒了过去。
江老唇角的笑放大,眼圈隐带水汽,“就算事成被他杀了,我也……心甘情愿,因为江家这代终于出了个能扛住,也能守住我江家荣耀的合格掌权者,下九泉后,我无愧于江家列祖列宗。”
他侧目看向管家,“老陈,等到江州的事解决了,我便可以安心闭眼了。”
管家在心里劝慰自己,别说了。
江老这些年,恶事做尽。
但一切的一切全是在他祖父的呕心诅咒下为江家,未曾为自己半分,什么都别说了。
管家劝慰自己再三,依旧没忍住,“可您就不怕大少爷得到之后,不是守,而是毁吗?您也听到了他说的那些……”
“不。”江老脸上舒缓的笑意不变,“等他真的坐在那个位子后,他舍不得毁掉。只会因为怀念在他岳丈家尝到的廉价自由滋味,感觉不够般,一步步接着再朝上爬,直到爬至无人能禁锢他的地界,才能得到满足。而想爬上去,江家是他的双脚,没有,他爬不上去。孩子啊,小时候就该被圈着,长大撒出去一遭,逼逼再回来,才能本性大变,执着些该执着的东西。江堰撒出去回来,执着的东西不错,最起码离开江家办不到,非常好。不像……”
江老冷笑:“江哲那个废物!”
江哲年少胆小,长大话也少,但是极其规矩,简称就是老实听话。
江堰出事,江老利用他的婚姻,把被下调的江哲塞进了海关,给江家留条翻身的路。
海关养老,非常吃香。
送他进去却不是让他养老的,是让他和里面进去养老的老者打好关系,丰富资源,以待来日。
结果被圈着长大的江哲没人管后,直接玩疯了,成了个无用的废物。
婚配因为玩太花得了病,还作死的闹了出去,彻底一无是处。
江家翻身第一次尝试拉他回来。
性情大变,擅自偷跑回去。
再拉回来,依旧死性不改,扒着海关那个破地方不放手。
小时候胆小又老实,以为能掌控一辈子。
结果撒开丢出去,多吃喝玩乐嫖赌样样沾,打骂斥责家法,通通无用。
江老面上的憎恶显而易见,明显因为想起了江哲变得不愉。
管家手掌松松握握,小心开口,“二少爷是不长进了点。但和大少爷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是本家的少爷。不管出什么事,哪怕不看江家这个姓氏,也会看在亲兄弟的面子上,相互扶持,同气连枝。咱们本家,人丁本来就稀少。否则您也不会明知他进去是给江家丢人,让人看笑话,还要硬逼他进那清水司,给江家守个门。”
江老没说话。
管家喉咙滚动,低声道:“您从前不是总说本家人丁必须要兴旺,这样家族才能长久,多一条出事后的退路吗?你看如今的江家旁系,人丁是兴旺极了,但咱们本家……”
江老打断,视线微睨,阴冷无情,“你到底想说什么?”
管家朝后一步,噗通一声跪下,“老爷,小少爷罪不至死啊!”
管家是年少被领养进的江家。
从还留着长辫子的少年时代,便开始跟着少年江老爷子。
他清楚这近七十年,时代反复更迭所致,江家经历的每一次险象环生。
清楚江老爷子多年维持江家荣耀的不易。
清楚他日夜为江家殚精竭虑的呕心沥血。
他的人生,从不过十几,还没正式成年时接手奄奄一息祖父掌心的江家房契开始。
便定了型。
第一位是家族荣耀,第二位,是江家子嗣兴旺繁盛。
管家一直默默跟随,从年少到如今,他说什么便做什么。
不曾质疑半分,现下却不得不质疑。
为什么江老守护的两条,到江州这,像是不存在。
明明那些废物旁支,未曾给江家做出任何贡献,他都愿一护再护三护,舍不得伤及任何一个江家血脉。
可在江州这……一次又一次的舍弃。
上次是没办法。
这次……
管家跪地,眼眶湿润,“老爷,小少爷他……没有他,江家早就完了,还不止一次。还有,他是江家的孩子啊,是江家本家的少爷,是大少爷二少爷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亲兄弟。”
管家泪流满面,“您刚才和大少爷商量的对策我都听了。他不用没命,只是被架空就够了。或者是……或者是喊醒他,您相信我,小少爷如果醒来知道因为他闹出这件事,他会签字的,您信我。老爷……”
管家头猛的砸在地面,泣不成声:“小少爷是江家唯一一个,在江家出事的时候留下,护您,护我,并且拿命去护江家的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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