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峰。
南桑对景深提出想让他帮她洗个头,最后一次。
现在这会让他帮忙洗头,其实有点僭越。
加上‘最后一次’,变的没那么僭越,像是在告诉景深些别的。
景深看向她的笑许久,没回应笑,也没问还有八天,你现在说最后一次是什么意思。
只是点头应下了,毫不犹豫的转身。
南桑跟上。
去了收水的地。
盘腿坐在一直坐的老地方。
俩人乍一看和从前没区别。
但不是。
区别非常大。
水烧好前景深没看过南桑,没和她说话。
南桑同样。
他忙他的。
南桑拎着根草,含着看大片幽绿。
烧好水也没对话。
坐在对面,他吃干粮,喝清水。
南桑喝糊糊,喝中药水。
手下意识想去掏桑葚果。
没了。
都给陈雪了。
南桑低头接着喝了两口苦苦的中药水。
在景深兑了水回来后躺下了。
平平静静大半小时,洗头期间,她睁着眼,他也是,但一次也没对视。
南桑头上裹着毛巾跟在他身后回去。
躺上了还被她丢在太阳下的睡袋,闭眼像是睡着了。
但没睡着。
清楚的感知到景深走近了。
蹲在她脑袋前。
和之前两次一样,一点点的,很温柔很温柔的拉出了她潮湿的长发,均匀的散开。
却没和之前一样守着,而是蹲了没多久便起身离开了。
南桑的眼睛随之睁开。
安静又专注的看上方没有被任何东西框住,相当于没有被任何东西束缚的天空。
她像是没有看这种一望无际天空的机会。
认真专注到极点。
平平无奇的蓝天和白云,南桑看了一遍又一遍。
她在太阳缓慢往下落后,坐起身抱着膝盖,雨露均沾般,瞧背后遗漏的天空。
景深去了收水的地方,把上午熬的中药浆一点不剩的装进了罐子里,收了衣服,在太阳没落山前仔细的把存在痕迹抹除掉,转身回去。
到玻璃房附近,一眼看到了南桑。
陈雪给南桑买了三套睡衣。
她说都很喜欢。
但当景深洗了递给她这套时。
她偷摸的换上了草莓熊的粉色长袖长裤。
小声解释说景深给的太幼,她已经二十七了,穿上像是装纯。
她自己塞,一直塞到行李箱的最底下。
但最后每天穿的都是这套。
因为那两套景深像不是故意的,晒偏了,被风吹飞了。
景深喜欢南桑穿这身睡衣。
有点硬布料给她洗柔软了,蕾丝更是一搓再搓。
因为这套款式和南桑小时候经常穿的,几乎称得上一模一样。
纯白色的,单肩娃娃袖。
散着漆黑的像是海藻般的浓郁长卷发,走也好蹦也好,像极了一个纯洁无忧的天使。
景深昨晚没怎么敢看她。
今天看了,在绿荫那端。
最开始是急,顾不得看,后来是因为那句‘最后一次’有点说不出的烦,不想看。
现在不得不看。
她还穿着那身睡衣。
纯白色的。
很宽松和孩子气的蕾丝娃娃杉睡衣睡裤。
手背后站在悬崖边角。
悬崖边角的风,不管今天预报风力几级,全部会加倍。
南桑站在边角,后面是玻璃房和丛林,风从旁边吹来,因为偏向的问题,像是从她身后吹来。
她身上和小时候很像的睡衣被猛烈吹至背部轮廓清晰到极点。
不止。
本在身后的漆黑浓密齐腰长卷发,同样被吹到了身前,盈盈绕绕的随着风朝前不断飞舞。
它们像是在拽着没无忧,突变很死寂的南桑……下去。
哗啦一声。
景深手里的东西从掌心滑落。
大脑尚未跟上,身体出于生理反应,抬脚即狂奔。
手猛然抓住南桑的手臂,狠狠朝后拉。
景深跑了不过二十几步,几秒而已,额头却渗出了汗。
他盯着她,唇线紧抿气的全身打颤,“你在干什么!”
景深质问她,“你站这干什么!”
这边风还是烈,南桑的脸被黑发糊的看不清楚。
她伸手把发撩开,没生气他的大嗓门,“站哪?”
“这……”景深手指过去,视线跟着移过去。
从刚才景深的视角看,南桑站在悬崖边上,朝前一寸就是悬崖。
可南桑站的地不是。
她前面的土地因为地质结构的问题塌泄了点,避开景深的视线好似不存在,但其实占地有两三米。
景深没少和南桑一起站在这处看天。
南桑自己站的地在它们后面,安全到不能再安全。
至于风,因为是从边角后吹,看着很大,仿佛能把她拽下去。
其实和平日的比起来,很温和了,只是前后视角不同,所以认为严重而已。
南桑的手腕被放开了。
她仰头看景深额头细密的汗,微微哆嗦的手指。
还有他像是后怕到无力,微微弯下的腰。
以及一声又一声似庆幸和劫后余生的长缓呼吸。
南桑视线飘远,看向他身后。
地面散落了衣服。
那是早上景深给她洗的防晒服。
还有……碎了一个罐子。
那紫红色的粘膏,只是一眼,南桑就知道是她的中药浆。
景深熬了一上午,要带去船上的中药膏。
南桑无声喃喃:“你还真的是,好怕我死。”
她声音太轻,景深没听见。
南桑在他直起腰,情绪恢复稳定的准备转身时开口,“现在几点了?”
景深经常瞄一眼太阳就能分辨出大致的时间,误差不超过十分钟。
南桑却做不到,撑死了能感觉到中午十二点。
尤其是夏天的天很长。
几点下山都有可能。
景深顿足看了眼手表,“四点。”
他说完挽袖子,“你再睡会。”
“我们聊聊吧。”
南桑看向他顿足的背影。
在他皱眉转回来时笑笑,“聊聊你昨晚说的话,还有让我给你的答案吧。”
景深昨晚说完那些后,让南桑现在不用想,等快到盐城了再想。
南桑想家,在边角处问过景深,盐城在哪个方向。
在收水的地方也问过盐城在哪个方向。
在外面躺着睡觉睡不着时,滚来滚去摆弄手指,会勾出一颗心,对着他告诉她的盐城方向。
他笃定南桑思维会被要回家这件事占满,偶能想起他要她给的选择。
想起了,确定了,她也不可能在到家前提及。
因为她需要保证回家路上他依旧能好好照顾她,让她身体尽量健康的回到家。
景深眉头紧皱,盯着她吐话,“出什么事了?”
南桑在陈雪离开后笑了两次。
都给了景深。
这次再笑了笑,给好聪明的自己。
“什么事都没出。”南桑笑容很恬静,“只是我笃定即便现在给了你答案,还是很难听会激怒你的答案。你依旧会带我回家,好好照顾我,让我身体健康,最好是能长命百岁。”
南桑坦然的说实话,“你的命的确是寄托在我身上的,我死了,你便活不下去了。”
南桑昨晚刚听见他说那些像是天方夜谭,远超她认知范围的话时,是真的懵了。
那些字她都认识,连成句子也认识,从他嘴里说出来,南桑不认识了。
不明白什么叫做想要和我在一起,就要学会忍耐、妥协、包容、自我调节情绪。
不明白什么叫做不要在我面前闹和哭,更不要对我提出任何要求。
不明白什么叫做我的耐心有限,你要对我长带笑脸。
更不明白什么叫做我永远不会为了你改变。
他说的不多。
但每一个字眼都在巧妙的放大南桑点出的他的缺点。
胆小、懦弱、没有担当、没有责任感、自私自私。
放大到让南桑难以置信到作呕,随后快要崩溃的地步。
后来一句很深很重的‘景桑桑’,像是朝她快崩溃的心脏上狠狠砸了一下。
让南桑不得不跳脱回盐城。
回想起她在盐城是什么样子。
回想起来了。
不断扩散的崩溃暂停了。
再后,他说要回盐城了,就在明天。
崩溃何止暂停,开始渐渐愈合。
景深如果在那会乍然而止,什么都不再做,什么也不再说。
南桑不会察觉他这短短半小时里说的寥寥数语。
在将喜欢他的她狠狠打碎,然后重塑。
怪就怪在他太贪心了。
打碎了后,想要快速重塑,越快越好,一丁点伤痕和疼痛都不想给她留。
按捺不住的轻哄告诉她这个世界有多大,人有多少,她又拥有了多少,未来有多值得期待。
南桑才恍然发现。
哦。
原来你是故意的。
南桑认为行动远比语言要重要。
不管你说什么,都抵不过你做过什么。
在那瞬间才发现,分人的。
有的人,什么都不用做,只是平平无奇的寥寥数语,就能轻易的达到他的目的。
就像是她面前这个男人,恐怖如斯。
在她哭着想和他解决问题那晚,冷静的探出了她的底线。
隔天开始铺垫。
晚上直入主题。
用整理成文字不少,但不足一个小时的时间,成功做完了他想做的事。
把喜欢他的自己,打碎到渣滓都不剩。
却不会不甘心、有遗憾和太疼。
如果不是他真的太着急和贪心。
想让她失恋的下一秒就直接摆脱掉失恋的疼。
南桑真的就被他这么绕过去了。
可是没。
他的贪心,让南桑抽离开他布下的大网。
冷静的发现这一切都是他故意的。
也确定了一件事。
他不会跟她回家,在盐城有个家。
这个男人,不会和她在一起,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会。
看清了,认命了,南桑在昨晚闭眼睡了。
睡的挺香的,因为梦太沉。
梦见盐城她和他的几面,还有在这里,他找来拽着她的命,以及突然掉进爱情漩涡的全部蹊跷过程。
南桑怎么都想不明白,爱情明明不是假的。
为什么却要这么对她?
终于有了模糊的答案。
他喜欢的是她,但也……不是她。
浅尝辄止可以短暂替代,深陷不行,因为她不是她。
南桑感觉都是杨浅的错。
看言情不看青春伤痛。
看古早又狗血的替身文学。
还是疯狂迷恋到不停给她安利的程度。
让跟着看了不少的她冒出这种匪夷所思倒翻天罡的想法。
如果不是意外出现的太突然。
南桑短短时间里确定她没有选择的权利。
她不会问陈雪。
不管因为什么,景深不要她,不会和她在一起,不会跟她回家是既定的事实。
你问了干什么?有意义吗?
可意外就是出现了。
南桑认为她不问陈雪,这辈子恐怕都没得到答案的机会了。
她抬头手背后,正视三步之遥怔愣看着她的景深。
同样很确定。
救命之恩肯定要还,无论如何都该还,不还不配为人。
但被欺骗感情,当成傻子一样戏弄,他也该还给她。
否则……
凭什么?
她景桑桑,不该被这般欺辱玩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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