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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再度受伤,马车劳顿,旅途又变得苦不堪言。

  我身边的人对我这般状况表现不一。

  魏郯照旧把我抱上抱下,指手画脚。

  魏安似乎很高兴,歇息的时候拿着矩尺跑过来,对着我左量量右量量,还拿出一块木板让我看。上面,他用炭条画了一个车不像车榻不像榻的东西,这就是他口中的“推车”。

  阿元则是唠唠叨叨,一时忧伤地说怎么又扭伤了脚,一时又好奇地问我终于跟夫君同房,感觉如何。

  我不理她,躺在褥子上,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夫人有所不知,”阿元凑过来说,“我听说,昨夜夫人走后,那些家伎又是劝酒又是喂食,范悦果真想送美人来着。”

  我睁开眼睛:“听说?听谁说的?”

  “大公子那个叫王晖的随侍说的呀。”阿元道,“夫人猜后来怎么着?范悦就差让家伎侍奉大公子安寝了,可大公子突然就起身告辞,回房了。”

  我扬扬眉,不置可否。这过程,我早已大致猜到。

  “夫人,你说送上门来的美人,不要是傻瓜。”阿元一脸思索,“那……大公子是傻瓜么?”

  “是,谁说不是。”我说。

  送美人无非就是送人情,若是不要,也只有两个原因,一是不能收,二是收不起。至于魏郯是出于哪个原因,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不会是为了我。

  “夫人,你是不是决定留在大公子身边不走了?”

  “谁说的?”

  阿元愕然:“可你和大公子……嗯?”

  这小女子一天到晚脑袋里都在想什么?我瞥她一眼,无所谓地说:“走不走以后再说,丞相还没打败谭熙呢。”

  其实昨夜那番谈话,我是预备等魏傕赢了再跟魏郯说的,当然,要是魏傕没有赢,那就是另一番话了。谁知中间冒出个范悦来送美人,我得先稳住魏郯的心思,否则还没等到魏傕和谭熙打出结果,我就被一脚踢出门,那可哭都没处去了。

  无论如何,我是希望魏傕赢的。他赢了,就会占据最大的土地,最多的人口,加上手里还有天子,我身为他的儿妇,无论生活还是生意,都会比去别的地方强。

  这也是我当初在淮南决定跟魏郯走的原因。

  没错,这是赌博,可是去哪里不是赌博?

  阿元看着我,好一会,轻轻叹口气:“我是觉得可惜,大公子待夫人挺好。”

  她的脸有点红,我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今天从颍川出来,魏郯的表现是一个十足的丈夫。除了把我抱上抱下,走在路上还常常骑马过来看看我在干什么。他说话的时候,低头凑前,暧昧有加。别说阿元,我有时都觉得脸红。

  “阿元,你知道韩广么?”我问。

  阿元愣了一下,点头:“知道,夫人那位前夫。”

  我继续道:“阿元,他从前每天都会乐呵呵抱着,早晨问我饿不饿,晚上问我冷不冷。我有微恙,他衣不解带地照料,连我坐起来吃东西都不许。”停顿了一下,我又道,“可是后来我被送走之时,他一只脚都拦不住。”

  阿元睁大眼睛。

  我拍拍她的肩头:“阿元,大公子也一样,他是个男子,也只是个男子。”

  阿元看着我,好一会,点点头,似懂非懂。

  如果我是在当年刚出嫁时,必定会满是春心荡漾。但我如今已是过来人,明白了夫妻日常相处是怎么回事。一个成年男子,无婢无妾,只有我一个妻子。从前隔着裴潜,他礼让有加;如今里里外外都名正言顺,魏郯不过搂搂抱抱再加上时而暧昧,已经算是克制了。

  我想,或许过不了多久,我会真正地经历床笫之事。

  虽然我会感到别扭,但是贞操什么的,早已对我没有了意义。我已经嫁为人妇五年多了,童贞仍在,这事说出去,恐怕阿元都未必会信。

  换句话说,魏郯对能对我做的,也就比韩广多那么一件而已。换来的是前程,何乐不为?

  

  一连三四天,路上歇宿的都是些小村。世道萧条,村舍破陋,没有遇上雨天已是万幸。为了腾地方,魏郯没有再跟我睡一起,夜里我都与阿元共铺。

  路上取水不便,魏郯没有给我用水浸脚,不过每日换药却是准时。欠债还钱,这伤是魏郯弄的,我对他的伺候颇为心安理得。

  “还有两日就到洛阳了,忍耐些。”魏郯把我脚上的布条缠好,对我说。

  “嗯。”我答道,在草铺上卧好。

  “到了洛阳,我带你去住住老宅。”他说。

  我点头。魏傕曾在洛阳任北部尉,他们家在那里留有家宅。听他这话语,好像那老宅有多么好似的。

  “去过洛阳么?”魏郯问。

  “没去过。”我说,片刻,补充道,“但我母亲是洛阳人。”

  “哦?”魏郯笑笑,“我母亲也是。”

  “我听说,夫君幼年一直住在洛阳?”我问。

  “嗯。”魏郯颔首,“我十四岁才去长安。”

  哦,原来他十四岁之前都是乡下人。

  我心道。又算了算,十四岁?那他去长安的时候……

  “你九岁。”魏郯说。

  此言就像一声不大不小的雷响,我猝不及防,愣住:“什么?”

  “你算数的时候,眼珠会瞥去右边。”他淡淡地说。

  柴火在丈余外“噼啪”爆出火星。

  我看着他,又是惊诧又是狐疑。

  他也看着我。

  “是么。”我心里想着绝不露怯,强自摆出不以为意的表情,“夫君怎知我在算数?”

  魏郯笑笑。

  这时,不远处的军曹大声地叫他。

  魏郯应一声,对我说:“睡吧。”说罢,起身走过去,留下我兀自躺在草铺上,一头雾水。

  

  第二日晨起之时,出乎意料,一彪人马来到,领头的竟是许久不见的程茂。

  他风尘仆仆,一看就知道是加急赶路而来。

  “公子!”他先向魏郯一礼,转眼看到魏郯身后的我,又礼道:“夫人。”

  魏郯神色沉着,不多废话:“何事?”

  “公子,”程茂道,“主公与谭熙战于武陟,交兵甚急,主公令我催公子即刻回营!”

  魏郯颔首,即刻令军曹收拾轻装,分派人马。他转向我,正要说话,程茂却出声打断。

  “公子,”程茂看看我,又道,“主公说,若傅夫人在,也请夫人同往。”

  

  马车在路上飞驰,颠簸得教人坐也不是卧也不是。魏郯弃了徙卒,只带了有马的几名从人跟着程茂一行上路。路赶得很急,好像后面有恶犬在追一样,跑上几百里就在附近州郡换马,几乎不带歇息。

  我有伤在身,阿元跟着一起同车。魏安说要去跟父兄一起打仗,魏郯没有拒绝,也带着他一起上路。一路上,最高兴的恐怕只有他了。

  魏傕为何要我去,程茂已经说得清楚。

  赵隽,先帝时的丞相少史,由父亲一手提拔。傅氏灭族以后,赵隽不满卞后一党在朝中排挤异见,辞官而去。后来谭熙起事,发檄文笼络士人,赵隽响应,到谭熙帐下做了一名谋士。

  程茂告诉我,赵隽其人有谋略之才,魏傕很是欣赏。不久前,赵隽被魏军擒获,魏傕对其百般劝降,可是赵隽坚决不从,于是,魏傕想到了我。我千里迢迢过去,就是要做的。

  

  我和魏郯是在莱阳城外的军营成的婚,所以,我并非第一次去军营。

  不过这次的营地显然要比我上次待过的大得多。在路上,我就望见了辕门上的旗子,周围立着拒马,气势隐隐。

  还未到门前,已有一队人马迎将出来。

  “长兄!”当先一骑是魏慈,笑容明亮。

  “子贤。”魏郯打声招呼,“父亲呢?”

  “丞相正在帐中。”

  魏郯颔首,二人一边交谈,一边策马入营。

  我透过细竹帘往外瞅着,只见营帐一列一列,许多军士在两边偌大的空地上操演,呼喝声此起彼伏。

  当魏慈看到魏郯把我抱下来,表情有些惊讶,随即又笑嘻嘻地,上前一礼:“长嫂。”

  “子贤。”我颔首。

  这时,只听前方的大帐内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孟靖回来了么?”

  魏郯与魏慈对视一眼,答道:“是,父亲。”

  早有侍卫撩开帐门,魏郯带着我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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