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男人的靠近,谢周的眼神越来越凝重,然后逐渐趋于平和。
难怪他只是暴露些许气息就能被对方辨认出来。
他也认出了眼前这位拎着酒壶、身材魁梧高大,带着些军伍气息的中年男人。
对方是仅次于姜御和柳玉的剑道第三人、七情剑道的集大成者,也是关千云最崇拜的偶像——司徒行策。
对于司徒行策会来,谢周毫不意外。
七情欲之剑出世,如果司徒行策不来那才是一件怪事。
毕竟对于七情剑道的所有修行者而言,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集齐七情剑。
司徒行策是距离这个目标最近的人,他背后绑着的木匣子里,装有七情剑中的四把。
“你就是那家伙的徒弟?”
司徒行策的视线落在谢周身上,用的是长辈对晚辈的口吻,调子很高,稍显强硬。
他的声音并不小,但不知为何,除去谢周几人以外,人来人往却无从听到他在说话。
谢周明白问题之所在。
司徒行策和柳玉之间友谊深厚,不过与姜御的关系却非常糟糕。
谢周听师父说过,司徒行策早年在边疆参军,其人好战、善战。
司徒不领兵,纯粹是一个冲锋陷阵的猛将,远离边疆战场后,他依然秉持着这样的性情闯荡江湖,挑战那些盛名加身的强者。
包括赵连秋、东方瑀、秦绩等人在内都是他的手下败将。
李大总管数次拒战,司徒行策懒得和一个阉人计较,便不做强求。
燕白发和蔡让不在这个行列,因为这几人的年纪比司徒行策要小,司徒拉不下脸。
司徒行策心中的最好对手,毫无疑问的就是姜御。他的好友柳玉不行,因为柳玉的剑太柔,心剑术和儒门剑道结合一起,对司徒行策剑道修行的提升极其有限。
姜御同样是好战善战之人,自然对司徒行策的挑战来者不拒。
不过在双方战过几次后,姜御表示再也不想跟司徒行策战斗了。
不是因为司徒行策过于难缠,而是因为彼时姜御提升的速度比司徒行策更快。
南州巫神教一役过后,前者在剑道上的境界登临领域,将司徒行策甩了八条街,自然也就没有战斗的必要了。可能等司徒行策集齐七情剑,剑阵大成,或可有一战之力。
但司徒行策却不肯罢休,明知道姜御已经突破领域,依然上门挑战了三四次。
如果只是从外人的视角来看,数次约战的两人即使关系不好,也应该差不到哪去。
其实不然。
因为两人的性格都含有暴虐的一面,每次约战,必然会互相吐诉大量的垃圾话。
相互人身攻击早已沦为常态,问候父母尊长十八代祖先都时有发生。
直到最后一次挑战,司徒行策一时口误,提到了广莱真人。
那是永仪七年的冬天,距离广莱真人战死辰州的忌日只有两年不到。
姜御怒火冲头,把司徒行策打成重伤,扔到了青山脚下的臭水沟里。
为了杜绝今后的麻烦事,姜御还说了很多过分的羞辱之词,让司徒行策丢尽脸面。
所以司徒行策对姜御没有任何好感。
反过来姜御也是一样,与谢周说到司徒行策时,姜御毫不客气地给出了十二个字的评价:弔人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对此谢周只能无奈地感慨一声性格不合。
他倒不会因此就对司徒行策有什么意见,毕竟几乎所有人都与姜御性格不合。
严格来说,这不怪司徒行策,他是真心想过和姜御交朋友,可惜失败了。
这不奇怪。
燕白发、赵连秋、李大总管、蔡让、星君、皇帝、道门诸多宿老,乃至青山内部那些与广莱真人同辈的长老,都和姜御划不来。
姜御的拥趸者极多,但那些拥趸大多都是他的崇拜者,真正的朋友一只手就数的过来。
焦状元说自己不懂社交,其实姜御才是真正的不懂社交。
姜御对自己人极好,可面对外人,他那时而噎死人的说话方式,独断专行的处事风格,狂傲的脾性足以将九成的朋友都拒之门外。
就连各类大会上那些用词委婉的致辞,都是先生们提前写好,姜御照本宣科。
“见过司徒前辈。”
谢周恭敬地执了一礼。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司徒行策,圣贤城的书会上、观星楼落成的典礼上他都见过这位闻名天下的大剑修。
但那时的他只是跟在姜御身后见世面的小徒弟,少有人会对他做出留意。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长安之战过后,哪怕强如司徒行策,都不能再忽略他的存在。
“不错,不错!”司徒行策打量着谢周,爽朗而笑,他自然不会把和姜御的恩怨带到后辈身上,拍了拍谢周的肩膀,由衷说道:“姓姜的自己是个白痴,教徒弟倒是有一手。”
姜御教导谢周和方正桓是拿柳玉为模板,教出来的弟子自然和圣贤城的书生多有类似,却又没有寻常书生身上的那种沉闷古板,取而代之的是道门的潇洒与淡然,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很对司徒行策的胃口。
“我家掌柜才不是白痴!”
元宵忽然说道,少女看了看自家掌柜,再看看满脸络腮胡的何家家主,又看了看最后走过来壮硕如熊般拎着酒壶的男人,心想他们是在说什么啊?每个字她都听得懂,可连在一起就完全听不明白了。
但少女下意识地以为司徒行策口中“姓姜的”指的是自家掌柜,当即便出言反驳。
司徒行策乐了,说道:“你家掌柜不是白痴,那谁是?”
元宵哼了一声道:“谁说我家掌柜谁是!”
司徒行策哈哈大笑,多少年了,从来都只有他骂别人白痴的份,哪有别人骂他的道理?他当然不会和一个小丫头置气,隔着笠帽拍了拍元宵的脑袋,拎起酒壶问道:“喝酒不?”
谢周替元宵回答,拦住酒壶道:“不喝。”
几人沿着多宝楼特意铺好的红毯朝三楼走去,迎接他们的是位三十来岁的女管事。
女管事非常漂亮,身上绷紧的绣花袍勾勒出美妙的身姿,几乎每个走进拍卖场的人都会多看她两眼。若非旁边有着两排护卫刀剑护佑,必然会有起色心的邪修管不住自己的手脚。
“能不能请二位露个脸?”女管事看着戴着帏帽的谢周和元宵说道。
谢周说道:“不能。”
女管事也不坚持,拿出一份名册,说道:“还请几位登记姓名。”
谢周说道:“不登。”
司徒行策也不打算登记。
何人心想这实在过于不专业。
谢周虽然做了伪装,但他和司徒行策却没有做任何相貌上的掩饰。
好吧,就算他这个何家家主的份位稍显不够,司徒行策呢?怎么连这位都认不出来吗?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多宝楼的刻意安排,以防在入场时发生多余的骚动。
“不登记也不是不行,但几位得先证明自己有参与这场拍卖的资格,毕竟座位有限,稍有见怪,还请几位大人大量,不要往心里记的才好。”女管事依然保持微笑,提出自己的要求,礼数无可挑剔。
这话倒不是作假,多宝楼内部虽说面积不小,但受限于环境,座位与座位之间必须留有足够的间隔,所以多宝楼的拍卖场中拢共只有一千零九十三个座位。这么多座位,放在平常肯定够用了,但今天明显不够。
所以女管事身边的台子上还放着另一张名册,名册上有超过三千个人名,包括天机阁统计出的世间五百多个一品境的高手和许多名传天下的大人物,如果来者的姓名不被名册收录,自然就没有参与这场拍卖的资格。
证明吗?
谢周直接取出一块金牌。
几乎同时,何人也拿出一块金牌。
金牌象征着多宝楼最高规格的客人,也是多宝楼对外发放的最高级别的证明,便是大罗教内部都只有不超过三张,其中罗护法的那张金牌还被他转赠给了张季舟。
此时此刻,竟然有两个金牌的持有者同时出现。
女管事微微一怔,连忙堆出更加灿烂的笑容,招手示意身后另一位身材火辣的女子过来,娇媚而不失尊敬地说道:“几位贵客来得真是时候,刚好剩下最后一个雅间,若是再晚一些,恐怕就只能去往大堂了。”
……
……
黑市出现至今已有二百多年,多宝楼的历史也有一百八十多年。
这一百多年里,多宝楼共计发出一百九十五张金牌,平均大概每年发出去一张。
多宝楼对这次的拍卖造势很大,送出超过一百张信,邀请那些拍卖相关的大人物和金牌持有者们参与,九九八十一个雅间,从辰时就有金牌持有者上门,此时便只剩下最后一个。
大罗教总坛的女管事把谢周几人领到深处的一个房间外,低声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便悄然离开,随后端来热腾腾的茶水、果盘、和精美仿佛艺术品一般的各色糕点。
门外有大罗教徒随时等候,对待贵客,多宝楼的细节自是无可挑剔。
……
……
ps:哈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突然就想起初中那会儿缩被窝里看斗破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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