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年雪和方良的谈话氛围,好似一对亲昵的母女般。
两人说着温怡的事情,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医馆。
梅年雪一路走来,也发现了。
这么大的一个三级甲等医院,中医馆只占了一层楼,且没有像西医一样细分内外妇儿科。
可见,中医作为国粹,在医疗界的地位,已经被挤成什么样子了。
梅年雪的心,莫名地心酸。
就好像看见那些开掘出土的文物,因为人为的损坏,而失去了它原本的美和文明代码。
这样的损失和遗憾,是再好的工艺、技术都补不回来的。
艾草的香气混着药材味,刚吸几口,就让人一阵清爽。
方良带着她站在诊疗室门口,闻人医生有患者,他们就在门口的长椅上坐着等待。
偌大的理疗室里,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穿梭其中。
梅年雪见患者腰上贴药,趴在那烤着红灯。
有患者在牵引床上拉伸全身。
还有面部扎着银针,或者其他身体部位在进行针灸、电疗的患者。
虽然人很多,这里却格外的安静。
“师母,如果是中风偏瘫、长期卧床的患者,是不是也能进行理疗。”
“当然。”方良说到专业知识就两眼放光,“这中风偏瘫的,越早进行康复训练,恢复得越好。”
方良也注意到理疗室里的情况,知道梅年雪是个好学的,便耐心给她讲解。
“这温针灸对偏瘫患者的好处可多了,中医说‘不通则痛’、‘不荣则痛’。”
“所以啊,针灸、推拿,都是能帮助偏瘫患者尽早恢复身体机能的。”
梅年雪心中记下,虽然她没有见过三爷爷的情况。
但是骆青钰又是买补品,又是买医用充气床垫的。
如果三爷爷能恢复自理能力,那三奶奶会轻松很多。
“方姨。”
方良给梅年雪说中医在治疗偏瘫上的优势,两人都没有注意闻人上工什么时候过来的。
“闻人医生,我有点事情找你。”
“方姨,进来说吧。”
梅年雪微笑着和闻人医生打招呼,问候的话说出口,就见他一脸茫然的看着她,尴尬地应了一声‘你好’。
这陌生的眼神,好像不记得她了。
梅年雪想,也许是人家工作忙。
“这是你温叔的小徒弟,请你给她把把脉。”
“请把手腕放在脉枕上。”闻人医生推了脉枕过来。
梅年雪依言,将手放上去。
见他沉息布指,寸关尺沉按轻取,左右对比,把脉仔细认真。
而后开口道:“我看看舌头。”
梅年雪照做。
“肝气条达,胃气充盈,面色荣润,都是身体健康的表现。但脉象来看,你平时容易累,可是受过什么伤或者小时候吃过特殊的药物?”
梅年雪仔细回忆,她的记忆比较晚。
能想起来最早的记忆,就是在幼儿园写字,老师夸她握笔姿势标准,字写得好。
再早的,她就不记得了。
“没有受伤或者吃过药,我平时确实容易累,可能和我的工作有关,我一旦很专心的长时间用脑工作,就会累得想睡觉,睡一觉就好了。”
闻人上工面色微变,并没有多言,他确信自己没有把错脉。
他把脉是众兄弟姐妹里最厉害、细致的。
他望向方良,对方摇摇头,他不明白,但也将事情放下。
方良想,年雪在进入孤儿院前,一定经历了不好的事情。
她不愿意说,就不强求。
见两人神情,梅年雪直言,
“我是想看看自己为什么还没有怀上孩子,我们备孕有一段时间了,我担心是我身体出了问题。”
“经期如何?”
“按时,经量每次都差不多,就是痛经,吃止疼药才会好点。”
闻人医生问什么,她都仔细的回答。
方良怔怔盯着她看,痛经这些,她从来没有听梅年雪说过。
每次问温言这个做师傅的,他都说‘年雪好得很,活蹦乱跳的’。
这痛经都要吃止疼药了,哪里好了?
一番询问下来,闻人医生明确的告诉她,“身体没有问题,痛经是每个人的体质、激素水平不同导致的,并不是病。”
“至于痛经,饮食规律,多食温性食物,多运动,调动全身气血循环,会有所缓解,止痛药物伤胃,少吃。”
听说身体没有问题,梅年雪松了一口气,“好的,谢谢医生。”
“道法自然,孕育新生命,也要天时地利人和,缘分到了,自然就有喜了。”
“多谢。”梅年雪再次道谢。
“没事。”闻人医生按着手中的笔,若有所思。
梅年雪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起身走还是该留。
“方姨,温怡她......”闻人上工吞吞吐吐地开口,“她什么时候上班?”
“就这几天,大家都陆陆续续复工了。”
方良脸上笑意柔和,她猜到闻人上工可能是想约温怡,又补充道,
“她最近都没事。”
“哦,好,谢谢方姨。”
闻人上工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的短发,又对梅年雪说,
“你下次月经痛经的话,可以贴些艾附暖宫贴,或者平时多用......”
闻人上工见两人都盯着他看,耳尖微红。
“算了,我自己配些泡脚的药包,到时候带给温怡,你们分一分吧。”
“好啊。”方良乐见其成。
心中暗道:这傻小子,我也跟着你爷爷学了十几年的中医了好不好?一个泡脚包,我还是会的。
但看在他用心的份上,她闭口不言,也乐意给年轻人创造相处的机会。
梅年雪也看出来了,闻人上工对温怡是有好感的,这才会主动说起这些。
因为喜欢,所以才会小心翼翼的试探吧。
两人离开中医馆,方良也松了口气,但心中不免担忧。
“年雪,是不是在骆家过得不舒心?”
这大家族的规矩,不用想,都知道多。
“青钰是个明事理的,受了委屈不要自己憋着。”
梅年雪知道师母担心她的身体,“没什么事,只是我要开始在骆氏上班了。”
“你去骆氏?”
方良不悦,骆青钰年前才答应温言,不会让梅年雪做不愿意的事情。
“师母,你别生气,是我自己要去的。”
“为什么?”
“就是想多学点东西。”
方良看她淡淡笑容,知她心意已决。
“那你博物馆的工作怎么办?”
“我还是继续上班,文物修复师,是我的生存之本,也是我后退的底气。”
“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会放下唯一可以让我过得好的技能。”
她虽然前段时间浑噩、摇摆不定过,但是她一直都很清醒。
她清楚的知道,除了和文物有关的一切,是她能完完全全握在手里的外。
只要和骆家扯上关系的,那都是不确定的。
骆婉莹的事情,也给了她警醒。
不是骆家无情,是骆氏的百年基业,几代人的努力,不允许有任何的闪失。
所以,她现在可以享受骆家带来的一切。
万一有一天突发变故,这一切都不会属于她。
比如,以骆青钰对杜兰因的态度来看,如果她有一天真的回来了......
她和骆青钰的婚姻,必定会有影响。
文物修复师,就是她的退路和保障。
且,师父对她的用心栽培,也不允许她止步于此。
所以,她不会放弃这份工作。
“年雪,你会很累的。”
方良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柔,也多了几分难掩的心疼。
“师母放心,我挺好的,有任何困难,我都会和师父、和您说,我不会委屈了自己。”
方良眼眶微红,“你这孩子啊。”
恨,只恨你不是我生的孩子。
与母亲相比,师母的身份,能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少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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