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一把飞刃横空而来,击断了长乐手中的长剑。
林挽朝顺着飞刃而来的方向看去,却未见有人。
御前侍卫眼疾手快的冲过去扣住了长乐,有人踢开断剑,有人大喊“护驾”,有人顾着自保,大殿内瞬间乱作一团。
混乱中,有人拉住了林挽朝的手腕,将她从拥挤的人群中一把拉出。
林挽朝抬头,看见了裴怀止的侧脸,冷冰冰的,眼里带着散漫轻傲,睥睨漠视的离开了身后的动乱。
“做什么?”
“你不是想去梅园吗?带你去看。”
而此刻一批又一批的侍卫往里冲去,只有他二人逆着人流往外。
林挽朝问:“是谁救了长乐?”
裴怀止声音淡淡:“你觉得会是谁?”
“能在宫中安插高手,除了掌管禁军的你,便是……”
林挽朝没再敢往下说,她只是怀疑的看着裴怀止,等着他确定自己的这个猜测。
裴怀止松开了林挽朝的手腕,回头笑看着她,只是深谙着眉眼,对她说——
“阿梨,帝心如渊呐。”
林挽朝惶惶愣住,裴怀止的声音如同鬼魅一般在耳旁萦绕,久久未能散去。
裴淮止叹了口气,望着黑洞洞的天,说道:“陛下这一招借力打力,真是水到渠成。”
君臣将相如同唱戏,就这么一唱一和,又心照不宣。
林挽朝一直在想,当初她入大理寺时就察觉到不对,像是有什么无形的手在看不见的地方推了她一把,所以才会有对林府的封官加爵,才会那么顺利的和离,又那么顺利的入职大理寺。
那是因为陛下知道,林挽朝恨东宫,可以是最好的刀。
难怪当初妖僧续命案时,皇帝为了除掉钦天监,而对大理寺自请查案时会即可恩准。
权力,文宣帝动动手就能给予自己。
那么同理,他再动动手,也能一瞬即逝。
当初林挽朝问过裴怀止,皇帝为何不直接铲除东宫,裴怀止说的是……时机未到。
想来,如今便是时机。
皇帝一直在等一个太子置身事外的机会。
“你一直揪着十三年前的案子到底和钦天监有什么关系?还是说,这案子和太子也有关系?”
裴怀止没再说话,两个人不知何时就到了御花园。
裴怀止指了指远处一道拱门,道:“到了。”
林挽朝迈入,是梅园。
此刻雪月最相宜,梅雪都清绝,满天的白雪中一望无际的梅红,倚着阵阵梅香。
但林挽朝没有心思去看。
她一点一点理清了这从她入大理寺当寺丞就开始的局谋,仿佛看到了皇帝埋下的这条引线,就是为了今天。
为了能够不影响太子的情况下扳倒皇后,归拢了四分五裂的权势,将东宫的势力握到了自己的手里。
林挽朝缓缓道:“接下来,陛下是不是该革除当年扶持他上位的西北将军,也就是皇后的哥哥?”
“是。”
裴淮止道:“阿梨真聪明啊,再猜猜,陛下握紧了西北的兵权之后呢?”
“那便是朝中王侯……陛下会开始对付太后?”
“是。”
林挽朝怔怔的愣在原地,眸色闪过惊骇,“但皇太后一直恪守成规,不似皇后野心十足,陛下没有理由动……”
“君要臣死,这个道理,你该明白。”
林挽朝不明所以的看着裴淮止,缓缓道:“所以,如今我们是要……”
林挽朝戛然而止,不敢再往下说。
若是说出,那她就和野心勃勃皇后无异了。
裴淮止挑眉看她,忽然说:“阿梨说‘我们’,是说明你和我……”
林挽朝不知他这时候怎么还有心思耍贫,忧心忡忡的垂下眸,漫无目的的走在梅园里。
裴淮止在她身后说:“你如今就要报了仇,该是大快人心。”
“我是很大快人心,可……只是觉得皇权太可怕,我开始想,害死林家的,究竟是东宫还是……”
在皇帝眼里,所有人都是棋子,她也是,或许林家也是。但凡微微跳出掌控,即使是结发妻子、亲生女儿,都可以随意抹除。
所以,到底是谁“杀”了林家呢?
林挽朝摇了摇头,她看向裴淮止:“太子如今算是与陛下真正一路了?”
“是。可若是你和裴舟白的盟约还作数,那么陛下现在还不会急着对付皇祖母。”
“我?”
裴淮止仰头望天,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轻笑一声:“看来陛下是挺看重这个太子的,原先都是合谋唱了一出戏,十几年啊,连皇后都被骗了。”
裴淮止折下一枝梅花,塞到了林挽朝的手里,“别多想,如今皇后这一烂摊子足够皇上和裴舟白费一阵子力气了。”
林挽朝握着花,茫然的抬头,“你就不怕麻烦寻到你头上?”
“你担心我?”
林挽朝严肃道:“裴寺卿,要是你倒了,你觉得我还会活的长久吗?”
“你放心,我就算死了,也会给你铺好后路的。”
林挽朝茫然,但随即想到什么,见裴淮止说完这句话就转身往外走去,林挽朝急忙追过去。
“你是不是已经有打算了?”林挽朝看着他问。
裴淮止只是不明意味的笑着,低头避过头顶的梅花,好似一点都不着急。
林挽朝忽然想,是啊,她担心什么呢?
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的裴淮止肯定不会就安分的做个待宰羔羊,他的手段,不一定就没文宣帝长远。
裴寺卿惯会满打满算。
而对林挽朝而言,那个害死林家所有人的凶手已经输得一塌糊涂,身败名裂,自己就算是什么下场,都也算是已经如愿以偿。
离开梅园以后,两个人往宫殿外走去,裴淮止发觉林挽朝始终安静,回头看她。
“怎么了?”
林挽朝摇了摇头,脸上早已是淡然自若,“帝王权术,我斗不过。但如今心愿得偿,生死与我而言倒也没那么重要了。”
裴淮止止步,盯着她:“你不信我?”
“什么?”
“我说,我会替你铺好路,保你一世安宁,你不信?”
林挽朝一怔。
她随之笑笑:“如今大仇得报,后果如何都是我求仁得仁。但寺卿大人这样只手遮天的人……”林挽朝想起那个荷包,或许连她自己都未曾发现,此刻话里竟是有几分黯然,“不必费心力顾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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