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属们却撑不下去了,头昏脑胀,个个揉着眼睛呵欠连天。
吴方根见状说看来今夜谈不出结果了,我们回去休息会儿,明天上午再谈吧。
方晟笑容可掬道可以,希望你们利用休息时间结合刚才谈论的内容商量商量,切实考虑到实际情况,体谅我们的难处,争取尽快达成协议。
好的好的。吴方根等人困得快睁不开眼了。
目送他们一行离开,方晟迅速向坐在隔壁小会议室等消息的许玉贤等常委汇报谈判进程,然后形成大致方案:
赔偿金问题继续砍,以时间换取空间,赔偿金过高会带来后期受伤人员赔偿的一系列麻烦,因此不能松懈;
事业编制问题不急于松口,防止答应过早对方认为编制很容易弄到手,继续抬高要价;
抚养问题再削减些,按银山市最低生活保障乘以一定系数给付,每项支出要落到实处。
讨论结束已是凌晨五点,方晟等人到附近酒店睡了个囫囵觉,八点半服务员准时叫醒。
倦意像细密的绳子,绕着双腿几乎挪不开步,方晟暗叹真是年岁不饶人,换以前在黄海、江业处理此类突发事件,整夜不睡第二天照样神采弈弈主持会议,不服老不行啊。
接到省委书记关于暂停自己职务的指示,陈景荣慌了神,不顾已将近凌晨直接打电话给陈皎。
陈皎闻讯想了好一会儿,说你到红河时间不长却接二连三给省里捅漏子,肖挺盛怒之下暂停你的职务是正常的,你该庆幸的是人家还留了分寸,是“暂停”而不是“撤销”。
“暂停之后就是撤销,走个组织程序的事儿。”陈景荣哭丧着脸说。
“没那么快,按常规省市两级明天才成立事故调查组呢,”陈皎安慰道,“事已至此,索性安心休养,等我明早跟京都联系,当中肯定有个过程,省委书记说的话可没那么容易收回去,得一步步来……”
“求你千万跟叔叔说,要保住管委会主任位置啊。”此时陈景荣还惦记着入股潇南德亚的事,暗想哪怕今后晋升无望,狠狠捞一笔回家也算没白来。
陈皎沉声说:“你还没搞明白下基层的风险?领导干部最怕出事,像你这种又属于群体事件,又出人命的事故,即使我爸也不敢保证你的乌纱帽!”
“啊——”陈景荣踉跄跌坐到沙发里,内心拔凉拔凉。
通完话,陈皎试拨方晟的手机,提示关机——这会儿方晟正跟死者家属唇剑舌枪,为防止干扰早早把手机关了,另一方面方晟估计陈皎或陈景荣会找自己,然而事态非常严重,决定权并不在方晟手里,于道明也帮不上忙,因此无法给陈家任何承诺。
陈皎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什么味儿都有,切实体会到京都与基层的巨大差异。
在京都高层,红墙黄瓦、戒备森严的权力中枢,似乎没什么摆不平的事,一个电话搞不定顶多两个电话。象征着级别和威严的红色电话那头,永远是一迭声的恭维、奉承、唯唯诺诺,以至于时间长了陈皎产生自己无所不能的错觉。
来到地方后,首先是心理落差让陈皎颇不习惯。在省级权力版图里,副省长属于可有可无的边缘势力,实权部门大都归常务副省长分管,几个强势部门也被排名在前的副省长瓜分掉,象陈皎这样排名末尾的副省长,就跟于道明初到双江一样只能负责“农”字头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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